可转身去拿落在方几上的折扇之时,他瞥到了不远处书桌上的那张纸,以及上面那个图案,表情凝了一瞬。
“贺知州,这图案是你画的?”谭若理拿起那张纸。
“不是,这张纸是我叔父这个案子的死者遗物,当时我去了他家中一趟,恰好看到他家人在烧这些东西。”
“这上面的图案,你可认得?”谭若理转向贺临。
见他表情凝重,贺临有些摸不着头脑:“图案怎么了吗?我未曾见过。”
“可我见过……”谭若理又转过身去,背对着贺临,放下了那张纸,语气飘忽了几分。
“大人在哪见过?”
“在隔壁江西,那是五年前,莲云教活动猖獗,反民聚集江西,后战火一度蔓延至我们福建与江西的接壤处,朝廷委派丁部堂与湖广总督领兵剿灭莲云教,我也曾率兵给丁部堂当后援,送过军需。
当时整整打了一年,才将莲云教剿灭,可惜的是,让其主谋万山逃脱,一直到现在,都未曾找到其下落,朝廷派人在云南、广东,贵州、湖广等地多处探查,都未寻至其行踪……”
谭若理转而面向贺临,将那张纸举起:“而这个标志,正是象征着莲云教的标志。”
莲云教贺临倒是有些印象,但只知道是个邪教,在江西发的家,信众有许多,后来还曾揭竿起义搞事情。
不过五年前她年一心扑在读书上,莲云教的活动没有蔓延至福建,所以只是引起了一些讨论,关注的人并不多,贺临也是在同窗的讨论里才听了一耳朵。
“这是莲云教的标志?难道说此案的死者乃莲云教之人?可是……不对啊,刘家世代务农,从未离开过福建,五年前莲云教猖獗之时,他们也都在福建啊……”
“这个死者还有留下什么东西吗?”
“被烧了……”
“或许是我们多心了,他可能只是随便画画,并未跟莲云教有什么牵扯。”谭若理丢开那张纸。
“下官会再去刘家,好好探查一番的。”
“你若坚持……罢了。”谭若理拿起折扇,正要往外走,脚步一顿,“如果这个死者真与莲云教有所牵扯,你要第一时间告诉我。”
如果刘毅不是莲云教以前遗留下的人,那只有一个可能——他是近几年才被发展入的教。
这意味着,莲云教在江西未曾彻底被剿灭,又挪到了福建在地下发展。
虽然不知道现在到底发展多大,但如果事情闹起来,他们这些官员肯定免不了要担个失察之罪,具体怎么治罪,那就得看莲云教的规模跟皇上的心情了。
到时肯定又是一场血雨腥风。
丝绸的案子才结束,谭若理已经够心累了,再来这么一遭,他是真的遭不住了。
如果事情真到了这一步,最好的办法还是将事情摁下,悄摸的寻个由头处理掉莲云教,不让皇上发觉。
“下官明白。”
*****
离开贺临这,谭若理去了县衙。
知道他居然亲自来了永平,卫才志吓了一跳,连忙带着县衙一众人到了门口大张旗鼓的迎接谭若理。
谭若理也不客气,在一堆人的点头哈腰下走进县衙。
到了二堂,又屏退了一些乱七八糟的小官,只留下卫才志,谭若理这才坐下。
卫才志让书办上了最好的茶,像个小职员面对公司大boss一样,站在他身前不远处:“大人忽然来永平,是不是朝廷有什么重要的指示?”
谭若理放下茶盏,“倒不是朝廷有事,我这次来,就是打算问问贺博的那个案子,你前两天将案子交到了臬司衙门,说定了案,杀人凶手就是贺博,是吧?”Χiυmъ.cοΜ
“是,的确如此。”
“我觉得这个案子还是有诸多疑点,草率不得啊,卫知县。”
“大人的意思是……”
“死者又不是当场就被打死,谁能肯定就一定是贺博的殴打,才导致死者死亡呢?而且当时打人的有好几个,即便有证词,证明贺博踢了死者脑袋一脚,谁知道是不是这个证人看错了?又或者存了些别的心思?
若我没记错的话,证人好像就是死者当晚一起去喝酒的朋友吧?卫知县,你如今草率抓了人,还草率定了案,我很难办啊……”
卫才志有些懵,这有什么难办的,这个案子不是明摆着的吗?
死因颅内出血,当晚又只有贺博踢过刘毅的脑袋,除了贺博还能是谁杀的??
“臬台大人,这……”
谭若理举起手,直接打断他的话:“卫知县,我知道你当知县也有十年了,处理过很多案子,可我才是这一省按察使,十几年的老刑名啊,对案子,我自然是比你敏锐,而且……”
说到这里,谭若理从椅子上起身,走到卫才志旁边,拍了拍他的肩膀:“你是与贺知州有过节吧?带着情绪办案,这可不好啊。
如今贺知州可是端王的人,我知道,你现在是瑞王爷的岳丈,但瑞王岳丈跟永平知县,这两个位置哪个应该排在前面,你心里应该有数吧?
且不说瑞王能不能保下你头上这乌纱帽,单说他愿不愿得罪端王保下你呢?”
谭若理这番话犀利又直白,句句直戳卫才志心窝。
卫才志愣在原地,纠结的眉头都要打结了。
他知道谭若理是六皇子的人,甚至厉害到明明被押送进京了,却还能安然无恙的回来,可见六皇子那边势力之强大,圣宠之眷顾。
但卫才志不知道,贺临居然也投靠了六皇子,而且看样子还被六皇子那边接纳了?甚至谭若理都亲自来为永平贺临撑腰。
这……简直难以想象。
如果真是如此的话,自己还确实不好得罪贺临。
想到先前自己对贺临甩的脸子,卫才志脸色有些难看,他能怼贺临,但如果怼谭若理,谭若理多的是办法玩死自己。
而且端王的舅舅,如今的内阁次辅吕兴文掌握着吏部,也就掌握着他的考核评级。
这一步自己不退,这辈子别想再往上升,除非六皇子倒台。
想通之后,卫才志退后一步,朝着谭若理弯腰作揖:“大人所言极是,下官今日便放了贺博!”
谭若理满意的笑起来。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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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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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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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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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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