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这次去,贺临也正好想找丁立生聊点事,四月中旬就是府试,她负责主持,还负责出题,让她批改批改考卷还行,出题着实是有点为难,这毕竟关系着这么多学子。
所以贺临想找丁立生商量商量,看丁立生能不能给点建议。
虽然丁立生是总督,管军事,但封建时代,能成为封疆大吏的,文采定然不菲,毕竟朝廷对官员的考核,还包括出的文章水平这方面。
不过贺临去福州开会,主要负责汇报的对象,还是李鸿仁和布政使甄飞鸿。
等到了巡抚衙门,贺临发现场内除了李鸿仁和甄飞鸿,还坐着最近刚升任陵定府知府的兴庆县县令——韦康博。琇書網
韦康博是个中年人,四十岁上下,同很多官员一样,蓄着胡须。
先前借粮的时候,贺临跟他见过一面,他当时借给了漳州一千石粮,贺临对他印象还不错。
按照官位大小,贺临先跟坐在首位的李鸿仁弯腰作揖:“下官见过中丞大人。”
听到贺临的话,李鸿仁笑了一声:“贺知州说笑了,我如今已被革职,哪还是什么中丞啊。”
在场的人都知道,李鸿仁被革职是因为贺临的弹劾。
现在李鸿仁对着贺临说出这话,真是相当有意思。
甄飞鸿勾了勾唇角,乐于看热闹。
韦康博倒是不动如山,只是隐晦的看了贺临一眼。
贺临不慌不忙:“大人虽被革职,但还在任上,该有的礼数,下官不会忘。”
说完,又转向甄飞鸿作揖:“下官见过藩台大人。”
当然,没有忘记韦康博,但礼节没有那么隆重,改成了拱手:“韦府台。”
毕竟是同级,韦康博自然不能坦然受礼,连忙从位置上起身,拱手回道:“贺知州。”
李鸿仁倒也没有继续说贺临什么,只是瞥了他们两个一眼,道:“都坐吧。”
“是。”
“是。”
虽然不知道韦康博怎么在这里,但贺临猜测,大概率是来交接工作的。
坐下之后,贺临冷静的汇报完了上个月的工作。
本以为李鸿仁指不定会刁难自己,给自己找点麻烦,不过没想到全程都很顺利。
散会离开之时,李鸿仁单独叫住了她,让她留下。
这倒是让贺临有些疑惑了,难道李鸿仁是觉得人前不好发脾气,显得不大度,人后要来放放狠话?
不管如何,以不变应万变总没错。
贺临站在堂下,等着李鸿仁发话。
韦康博和甄飞鸿都走了,李鸿仁才从椅子上起身,走到贺临不远处站定。
“贺知州觉得……我这身官服如何?”
朝廷规定,革职留任的官员不能再穿着以前的官服,而要换上深紫色官服,也算是一种惩戒。
这样别人一看,便能知道你是在革职留任。
李鸿仁这个问题,贺临不管怎么答都是错的,说好看,像是在嘲讽,说不好看,李鸿仁反手来一句还不是拜你所赐?场面就尴尬了。
所以贺临选择了沉默。
“贺知州因何不语?”
“下官无意冒犯大人,大人应该也很清楚,这个问题下官并不好答。”
李鸿仁背着手:“贺知州,温云熙那次来找我,我知道是你的授意,给浙江布政使林大人的信,我有没有帮你写?”
贺临垂着眸子:“写了。”
“粮,有没有运到漳州?”
“到了。”
“我有没有将这件事告诉朱立群?”
“没有。”
“所以……我到底有何对不起你?”
以至于还要专门写奏疏,为此来弹劾自己?
听到这里,贺临骤然抬起眸子,迎上他的视线:“大人没有对不起下官,大人对不起的,是漳州几十万灾民,是自己头上这顶乌纱帽!”
漳州的问题,李鸿仁是出力了,但那是种种因素才造就的。
从他说出那句死一万人是个数字,死十万人也是个数字之时,他就已经大错特错。
后面的事情,是贺临在努力挽救,甚至说,是贺临运气好,认识温老爷子。
如果贺临不认识温老呢?
如果贺临没有从丁立生那,知道温老和李鸿仁家的渊源呢?
那几十万百姓,李鸿仁真的要弃之不顾吗?
贺临并不想在这个时候跟李鸿仁呛起来,也并不想以胜利者的姿态挖苦李鸿仁。
比起对朱立群,贺临对李鸿仁的感觉复杂的多。
她知道,李鸿仁和朱立群是两种人,李鸿仁还没有完全丧尽天良,还保存着些许爱民之心。
不然不会主动对朱立群隐瞒贺临带温云熙来找他的事。
李鸿仁中间派当的太久,正因为长期对太子和六皇子两党避如蛇蝎,此次才会误入歧途,因为太不想得罪两党,从而选择了不积极调粮。
贺临是想要打醒他,才在明知道景历帝不会对李鸿仁下重手的情况下,还要上这道弹劾的奏疏。
两人的目光在半空中交汇,李鸿仁沉默良久,心里很清楚,自己无法反驳贺临,缓缓叹了口气:“你说的对……”
大多数坏人都不会觉得自己是坏人,他们中有些是麻木了,有些是愚蠢,根本不觉得自己干了坏事,但更多的,是会找千万种理由为自己去开脱。
李鸿仁能认识到自己错误就已经很难得了,作为上级,能在贺临这个下级面前承认自己错了更加难得。
贺临弯腰深深作揖:“东南抗倭大局需要大人,福建也需要大人,皇上明白,下官也明白,下官弹劾大人,是希望大人能振作起来,护大庆之国土,救百姓于水火。”
丁立生作为闽浙总督,经常两省穿梭,总领军务。
一旦和倭寇打仗,李鸿仁这个与他搭档多年的巡抚,便要做着最重要的后勤工作,维持大后方的稳定,所以景历帝才没有动李鸿仁。
不仅如此,李鸿仁作为中间派,也很好抑制了福建的党争。
东南需要他,福建也需要他,这绝对不是一句恭维话。
李鸿仁转过身,见贺临朝自己深深作揖的模样,喉咙微紧,有些哽咽。
其实他也很清楚,变成如今这样,最大的错不在贺临,而在自己。
所以他才会对朱立群说出那句天作孽尤可恕,自作孽不可活。
贺临即便不弹劾他,皇帝多半也不会轻易放过他。
漳州的事情,皇帝有的是法子知道,再不济,瑞王回京也有可能同皇上禀报。
今日他小小的拿话刺贺临,也只不过是为了抚平落难后,心中起的那一点点小疙瘩。
可他也很清楚的察觉到,贺临今日没有带着半点的胜利者的傲气。
贺临的此番所言,的的确确是真心话。
走到贺临面前,李鸿仁将她扶起:“有些事情是我该负责的,到了如今,我也清楚明白许多,你的用心,我也清楚了,可我还是有句话想要告诫你。”
“请大人赐教。”
“官场行事,当要和光同尘。”
和光同尘出自道德经,形容与世俗混同,不突出自己,不露锋芒。
可纵观贺临为官,在浙江掀起大案,在福建又弹劾知府巡抚,那叫一个锋芒毕露。
人是很害怕所谓异类的。
而在如今的官场,贺临就是异类。
这对贺临的未来并没有好处。
其实这个道理,贺临也明白。
可走到今天这一步,她很多时候也是没有办法。
为了百姓,有些事情总是要去做。
但她并不反驳李鸿仁,只是点头,又作了一揖:“下官受教。”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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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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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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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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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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