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临刚到福州城,就来齐府拜访了他。
齐老板是个胖子,面宽耳大,笑起来颇为和善。
听贺临说明来意后,他思考了一下:“贺大人,此时漳州的粮价还不高吧?我现在运粮过去,也得不到什么利润啊。”
“那齐老板觉得,粮价要到什么地步,运粮来漳州卖才好呢?”
齐老板捋了捋胡须:“根据我以往的经验来看,漳州这次粮价,最高应该能涨到30两一石,可能要半月左右。”
贺临笑了笑:“齐老板,若真等到一个月后你再运粮来,漳州城得乱成什么样了?不如这样,十天后你便运粮过来,先存放于漳州官仓,等到粮价高了,再将其卖出,如何?”
齐老板点点头,爽快应下:“好,那就这么定了,届时大人可要记得开放官仓啊。”
两人很快商议好,贺临走后,一旁一直看着的管家不解:“老爷,您不是答应了张师爷那边,不去漳州卖粮吗?”
“是啊。”
“那此刻怎么还答应贺大人?这粮我们是运还是不运啊?”
齐老板笑了一声:“我就是口头上答应了他,又没签立契约,时间一到,我即便是不运粮过去,他能把我怎样?”
到时官仓开放了,没有粮食运来,反正尴尬的是贺临也不是他。
管家连连拱手:“老爷足智多谋啊。”
*****
长夜漫漫总是无趣,用完晚膳后,秦渊应雍王之邀,于雍王府中花园散步赏月。m.χIùmЬ.CǒM
花园中人影寂寥,像李春这样的侍卫和太监都守在不远处,任由他们叔侄俩散步闲聊。
许是有了独处空间,雍王的话也比先前在前厅多了几分温情:“上一次见你时,你好像才12?还是个娃娃,转眼间就这么大了,光阴如梭啊……”
感慨完,雍王又问:“漳州那边的事情,也不知陛下为何交予你去做,筹粮不是容易的活,你来福建也好些天了,筹到多少银子了?”
“六万。”
雍王笑了一声:“这些富商啊,朝廷里出好政策的时候,一个个冲在最前面,深怕落了自己的好处,朝廷有难了,又缩的比谁都快。”
“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攘攘,皆为利往。商人向来如此。”
“这事要是办砸了,漳州的那位贺大人,恐怕就有点麻烦了。可惜了……”
秦渊眉梢一挑:“王叔可惜什么?”
“可惜贺临啊,是个人才,我原以为她是聪明人的,慕慕也喜欢他。”
秦渊脚步微微顿了一下。
雍王这话乍一看很简单,但其中的信息量可不小。
秦怀慕既然喜欢贺临,那雍王定然不会什么都不做,看他语气对贺临颇为欣赏,恐怕是私底下找贺临说过什么,想招他做郡马。
若做了郡马,漳州这棘手的麻烦,对贺临而言,那也就算不得什么麻烦了。
不过从结果来看,贺临肯定是拒绝了,不然雍王不会有这样的感慨。
当然,秦渊也不会傻傻的以为,自己的王叔是在随意跟自己瞎聊。
漳州的事情解决不了,不仅是贺临要担责,他这个领了圣旨来赈灾的皇子,也逃不了父皇的责罚。
雍王故意把这话说给自己听,恐怕是想让借自己的手,给贺临施压。
毕竟如今漳州的事情,他也没有解决的头绪,若他是懦弱些的人,想凑齐不足的赈灾款,多半会从贺临的婚事上想办法。
不过一瞬,秦渊便想通了这些弯弯绕绕。
假山流水声潺潺,夜风撩动秦渊衣袍,他笑起来:“贺知州确实是个聪明人,不仅聪明,还难得的有一颗为民着想,与民同乐的心,我大庆缺的便是这样的官员。”
秦渊绕开了秦怀慕喜欢贺临的那句话,只重点夸贺临聪明。
雍王不知道他有没有明白自己的意思,随意笑笑,倒也不好再追问,转了话题:“今年是皇上五十五岁寿辰,我已经收到了宫里的消息,皇上让我们入朝祝寿。”
“父皇许久没见王叔,定然对王叔想念的紧。”
“是,只是我如今最放心不下的,便是慕慕的婚事了,这次进京,定要向皇上请个旨意,给慕慕赐婚才好。”
秦渊心里咯噔一下,面上还是维持着笑容:“王叔果然非常宠爱怀慕妹妹,让人羡慕的紧啊。”
“你呢?你也老大不小了吧?怎么还没娶个王妃入门?”
“选秀在即,皇祖母打算趁着今年的选秀,给我挑个王妃。”
“这样吗?那也好。”
*****
第二天离开雍王府,秦渊找到了贺临。
贺临昨天四处见了福州的几个大粮商,此时还没有离开福州,宿在了福州的客栈里。
因为昨天她来福州的时候,跟秦渊说过会住这个客栈,如果秦渊有事,就差人来这里寻她,所以秦渊没费多少劲就找到了她。
当时贺临正和湘昆在客栈的大厅里吃饭,秦渊突然进来,让她愣了一下,正要起身行礼,被秦渊摁住肩膀,给摁了回去。
“不必惊动他人。”他穿的是便装,并不想旁人认出。
在她旁边的凳子上坐下,秦渊朝那个店小二抬抬下巴:“来碟酱牛肉,再来壶女儿红。”
“好嘞。”
“王爷怎会亲自过来?”贺临低声问。
秦渊没有回答,反而问她:“粮商的事情怎么样了?”
贺临放下筷子:“已经说好了,大部分粮商,都打算半月后运粮来漳州贩卖。”
现在漳州的粮价还不算特别高,这些粮商不会马上就过来卖的。
就像手里握着一只正在上涨的股票,没有涨到最高点,是不会抛出去赚钱的。
店小二上了酱牛肉和女儿红,秦渊拿起酒壶给自己倒了一杯:“你什么时候回漳州?”
“吃了这顿便回。”
“那看来我来的还是挺巧的。”
“王爷还要在福州留几日?”
“嗯,我明日回漳州。”
贺临隐隐察觉秦渊好像要跟自己说什么事情,但是他不主动提,贺临也不知道从何问起,便没有出声,继续吃起饭来。
秦渊喝了两杯酒,看着手里的酒壶,“据说这女儿红起源于浙江绍兴,若是家里生了女儿,就会选酒数坛,泥封坛口,埋于地下或藏于地窖,待到女儿出嫁时,取出用以宴宾。”
“是,的确如此。”
秦渊语气感慨:“我怕是再过不久,便能喝上雍王叔的女儿红了。”
贺临眉心一跳,有种不祥的预感:“郡主要出嫁?”
“今年皇上寿辰,雍王一家都会被邀请进京,给皇上贺寿,雍王叔打算向皇上请旨,给禾嘉郡主赐婚。”说到这,秦渊看向贺临,眼底染上几分兴味:“长赢觉得,郡主会中意谁呢?”
贺临默默喝了口茶,不动如山:“反正不是微臣……”
秦渊低声笑了一会,摇动手腕,晃了晃杯子里的酒:“不是最好。”
语罢,秦渊从位置上起身,拍了拍她的肩:“我先走了,你慢慢吃。”脚步一顿,又转身道:“那酱牛肉我没动,你吃了吧,要全吃完,长胖二字,可不是靠嘴说说的。”
看着他离去的背影,贺临不由头疼。
当然,不是头疼吃不完这盘酱牛肉,而是秦渊没付钱……开个玩笑。
当然是头疼雍王要向皇上请旨。
秦渊这趟来,就说了这一件事,显然不是在跟她开玩笑,而是特意来提醒她的。
虽然皇上未必同意赐婚,但万一呢?
她可不敢用自己的脑袋赌。
贺临叹口气,拿起那酒壶,本想借酒消下愁,想了想,还是没有喝。
等会还要骑马回漳州,喝酒不骑马,骑马不喝酒,算了算了。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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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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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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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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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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