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临回家之前,她就一直在忙碌着这些事,好在还有两位妯娌帮衬着,若真的全让她一个人来,怕会焦头烂额了。
贺临生日当天的上午,宴席开始之前,一波接一波的人陆续到了贺家的。
贺家这次邀请的人很多,甚至有些没受到邀请的,也要主动来祝贺。
毕竟贺临年少有为,多多相处,露个面总是好的。
好在贺家宅子大,容纳的下,大家不至于挤在一块。
男宾留在前院,女宾被迎到了后院,相熟的三三两两一起聊着天。
贺临作为这场宴席的东道主,自然少不了跟这个聊两句,那个讲几句,来来回回应酬。
原本万语琴还担心,怕贺临不适应,贺临读书是厉害,人际交往上却不太行,更别提是这样的大场面。
不过她自然想不到,此时的贺临已经不是从前那个贺临了,贺临曾呆过公司的市场部,市场部那可是要跑业务的,干的最多的事情事情就是应酬,能不能拿下单子,全靠一张嘴和两条腿以及一个胃——往死里说,往死里跑,往死里喝。
不过现在的贺临说可以,跑可以,唯独喝不太行,因为这具身体的酒量不太好。
好在今天来的人基本都是来巴结她的,而不是她去巴结别人,所以她并不需要喝太多酒,实在不行,开溜便是。
到了宴席开始的时间,府外贺家的下人点燃了鞭炮,爆炸声响彻,贺府门前人来人往,络绎不绝,热闹非凡。
与贺临同桌吃饭的自然是万语琴、贺家的两位叔伯,还有他们各自的夫人与两个大儿子。
贺临的两个堂兄也是读书人,但连秀才都没考到,至今还只是童生,因此饭桌上的贺临,免不了成为别人家的小孩,被两位叔伯拿出来当作榜样,激励儿子。
要是放在现代,贺临可能会说两句客套话,什么读不了书也能干别的,三百六十行,行行出状元。
但是在这万般皆下品,唯有读书高的古代,她还是默默闭了嘴,淡然接受两个叔伯的夸赞。
饭后,不少人都举着酒杯来跟贺临敬酒,贺临也没办法全部推掉,喝到发现自己脑袋有些晕之后,连忙推辞不胜酒力,让小桃扶着自己,借口尿遁溜了。
“一个个都要敬酒,再喝下去我真要晕了。”走出宴宾的前院,贺临双颊泛红,连连摆手,走路打飘。
一旁的小桃扶着她,笑道:“要不等会奴婢扶老爷去睡,出去就说老爷不胜酒力,醉了。”
“也行。”贺临虽然还没完全醉,但确实因为酒开始犯困了。琇書網
两人走在去茅房的路上,却迎面碰上了两个人——卫柔和她的贴身婢女。
天气冷,贺临穿了一件黑色氅衣,头上儒巾的两根飘带被风吹的在空中乱舞,卫柔远远看着,只一眼便认出来了贺临。
其实来之前,卫柔就有想过,这次宴席上会碰到贺临,遇见了之后该怎么说,说些什么,她都有思考过。
可惜的是,到了贺家之后,卫柔就被迎去了后院,当时贺临正在前院宴宾,一直没有见面的机会。
此时突然的碰见,原先想好的那些说辞,又不知道该怎么出口了。
她甚至打招呼都在犹豫,是像原先那样叫长赢哥哥,还是规矩的喊贺大人。
距离越来越近,最终到贺临身前之时,卫柔还是躬身行了一礼,唤:“贺大人。”
贺临没想到会这么巧的遇上她,神色间有些尴尬,朝她微微颔首,算是打招呼。
要说贺临和卫柔的渊源,那还得从两人小时候说起。
景历十九年,卫县令接了吏部的任状,来到永安县走马上任,随后带着一家子也到了永安,算是安了家。
那年贺临12岁,卫柔才9岁。
离开了熟悉的故乡,跟着父亲到福建的卫柔,最初并不适应,也没有什么玩伴。
她唯一的爱好便是跳舞,闲暇时,经常会一人起舞。
可女子爱舞,并不是什么正经的爱好,只有秦楼楚馆里那些女子,才喜欢跳舞取悦于人,卫柔也经常被卫县令警告,不准继续跳舞。
后来不知道怎么,县里都在传卫县令家的女儿爱跳舞,并且跳的很好看。
贺临念书的私塾里的几个同窗听到这个消息,便想着去看,还非拉上贺临一起,爬了卫府旁的一棵歪脖子大树。
如若平时,肯定是扑个空,什么也瞧不见的,但那个冬天很冷,难得的出太阳的日子,卫柔到了院子里活动,一时兴起,跳了支舞。
等一跳完,远处忽然一阵唏嘘声。
“跳的很一般啊。”
“我还以为跳的有多好呢。”
“再来跳一支呗?”
几个小子调侃着卫柔,还一阵哄笑,卫柔攥着衣摆,又羞又恼,脸色通红。
护院很快冲出来抓人,其他几人纷纷跳下树跑了,贺临没这么大胆,不敢往下跳,磨磨蹭蹭的溜下来,被抓了。
抓到卫县令面前,卫县令问她看什么。
贺临自小便有个特点,那就是轴。
这一点,从长大后直接弹劾杭州知府高翰远一事也能看出来。
所以当时面对恼怒的卫县令,她竟然很诚实的直接说:看卫柔跳舞,跳的好看。
卫县令有多生气不得而知,但一旁的卫柔,却已经不再生气,反而有些高兴与害羞了。
这是第一次有外人,还是男子夸她跳舞好看。
卫县令看贺临的学子打扮,知道她是读书人,便和她辩论起了清白人家女子该不该跳舞。
贺临虽被摁着跪在地上,但辩论起来,嘴皮子还是很溜的,一番唇枪舌战,引经据典,居然说的卫县令都哑口无言。
卫柔因为跳舞一事经常被父亲说教,这还是第一次知道,原来父亲的那些道理也是能被打败的,在一旁大开眼界。
后来的贺临,被贺家托夫子从卫府领走了。
卫县令为了维护卫柔的名声,也没有把这件事闹大。
当然,除此之外,他也看出了贺临才学不一般,想为永安县里留个人才。
这件事之后,那颗老歪脖子树就被卫府砍了。
可卫柔和贺临,也就这么认识了。
尤其是贺临到了县学读书之后,两人时常会在县学教室后的山坡见面。
贺临是卫柔唯一的观众,每次研究了新的舞,她都会跳给贺临看。
贺临也十分的捧场,她一向主张女子要勇于追求自己喜欢的事物,不管是读书也好,跳舞也好。
就这样一直到贺临中秀才,去麓兴书院读书。
麓兴书院在福州附近,去那读书,贺临几个月才能回来一次。
12岁的卫柔因为舍不得她,哭了许久,贺临没有办法,只能安慰。
哭到后面,卫柔肩膀一抖一抖的控诉,说贺临到外面见了大世面,考取了功名之后,便会娶一个女子,不会与她来往。
贺临只能无奈的笑着说自己不会娶别人,更不会和她断绝来往。
可没想到卫柔却追问贺临,不娶别人,要娶她吗?
贺临与她开玩笑,说若是能中进士就娶她。
当时贺临对考进士这件事并不抱很大的期望,虽然人人都夸她有才,可她自己知道通过殿试这有多难。
从古至今,多少神童变得岌岌无名?
她向来也不是天赋型选手,只是比别人更努力罢了。
可此时的贺临不知道,卫柔将她的戏言当了真。
等到几年后真的中进士,卫柔依旧在等她求娶。
可贺临怎么能真的娶她呢?若是娶了她,才是误了她一生。
但每次看到卫柔期盼的眼神,贺临又没法说什么,只能回避,想着卫柔不会拖太久,迟早会婚配,等到那时候就好。
可直到贺临一头撞死在杭州府衙那暗不见日的牢房里,卫柔都还在等。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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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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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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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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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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