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天上,一个地上。
从酒店到家不算远,开车二十分钟路程。
家长们抬眼就能看到头顶的飞机,小孩子们努力往下看,一长串的跑车五颜六色特别显眼,便开心地叫起来。
袁克的头都快炸了,对开车的孟既景抱怨:“下次再有这种事你自己来,我现在只想跳下去。”
孟既景回他一句:“今儿先别跳,礼送得倒是大,我儿子以后还过不过生日了。”
“得,我就是想感叹一下,世界上怎么会有幼儿园老师这个职业,啧啧,真是伟大。”
纪敏之闭眼听着半空中轰隆隆的声音,感叹成熟的男人也就是人前一副稳重模样,私下里说起话来跟俩小孩子没区别。
两人不逗了,她才似嗔似怨地说:“袁克的怎么会答应你做这种事?”
“哪种?”
“炫耀。”
孟既景呵出一声笑来,打开敞篷的瞬间勾过她的脖子吻在唇上,只是碰了一下便放开。
午后的风也是冷的,纪敏之裹紧围巾好半天才缓过神来,听见他说:“这才是炫耀。”
特别得意。
纪敏之不敢置信地看着他。
男人的手伸过来在她脸上扫了扫,“那些叫炫富。”
“为什么?”
为什么要炫富?纪敏之不理解,不管是袁克的还是孟既景一直都很低调,没这个必要。
“因为——”孟既景敲了敲方向盘,和着节奏说道:“袁克的说得对,这是正常的生活。”
纪敏之才不信,“你故意的。”
“对。”孟既景大方承认,“这也是我儿子的正常生活,没必要藏着掖着,让人说三道四指指点点,还以为他没爹呢。”
原来……是为了这个。
确实有人说的,纪敏之听过不止一次,只是不在意。
幼儿园的家长有,外面经常去的课室也有,大人说得多了偶尔孩子也会带出一句,会追着问怀宽你爸爸呢。
小孩子很单纯,尤其袁克的除了不去幼儿园在怀宽的成长过程中陪伴比例极大,所以怀宽根本体会不到其他小朋友们这样问时的本意,会很自然地回答关于爸爸的问题。
既然孩子没有受到伤害,纪敏之便不会往心里去,至于她自己,这是自己做的选择更没什么好抱怨的,至少那些人没有到她面前来说,那就不是重要的事。
孟既景竟然知道。
原来是在给她撑腰呀,也是为他自己出气,让那些人知道他的儿子有爸爸,他的女人有丈夫。
还是挺幼稚的。
可是一想明白了他为什么会这样做,纪敏之心里又有点甜滋滋的。
前面那些年他对她也好,特别好,是属于两个人之间独有的那种亲昵美好,还真是没见过这副模样。
“孟先生,我冷。”
是真的冷,撒娇的意味也明显,小脸窝在围巾里面只露了双眼睛,眨呀眨地望着他,又亮又闪。
敞篷盖回去,纪敏之立刻凑过去,贴着胳膊左瞧右瞧,在脸上亲了一下。
孟既景如常开车,脸都没朝她偏半分。
纪敏之看着他的侧脸,眼尾的笑特别明显,心情特别好。
又亲一下,冰凉的鼻子尖顶着他的脸颊,笑声很轻,飘进他的耳朵里。
男人的手从方向盘移到她背后,顺着腰往下摸,来来回回扫了好几下,忍笑问她:“尾巴呢?”
是在说她像小狗么?
怎么和刚才拍怀宽屁股的时候那么像呢?
纪敏之怔住,想起早上酒店里玩耍的小孩子们,各种动画片里的角色扮演,什么兔子呀猫呀狗的,有戴在头上的发套还有带耳朵的发卡,怀宽就系了条毛茸茸的大狐狸尾巴,跑起来左右乱摆特别可爱。
拨开他的手往后挪了挪,又扽了扽大衣的下摆,悄声地说:“别乱摸,我都藏好了。”
孟既景哈哈大笑,拍着她的后脑勺也放低了声音,鼻子里嗯了一声贴着耳朵说:“那你可藏好了,等晚上回去我找一找。”
热气从耳朵烧到脸颊,肉眼可见的红了。
纪敏之:“……”
她都差点忘了,他还有这一面呢。
……
说是晚上回去,结果谁也没走。
孩子们玩得太嗨了,在家里玩到天将擦黑又集体回到酒店吃晚餐,然后窝在一起看电影,又去泳池里折腾了半天,一个个全都累倒了,被爸爸妈妈抱回到房间去睡觉,临分开时还都强睁着眼睛挥手告别,约着明天早上一起吃早餐。
怀宽热情地送走了最后一个小伙伴亢奋劲瞬间过去,趴在袁克的肩头就睡着了。
纪敏之想要接过来,见孟既景没这个意思,便也作罢。
等电梯时,袁克的看了眼亮起的下行电梯键,问:“回去?”
孟既景:“就住这儿,不折腾了,你们先上去。”
纪敏之已经累了,回家路上估计就能睡着,犯不上跑这一趟。
袁克的说好,不知道他要下楼做什么倒也没问,刚好电梯来了又回了句“明儿见”迈进去。
纪敏之以为他要下去抽烟,便跟着上了电梯。
两间套房刚好在顶楼走廊的两端,袁克的把她送到门外,看着她进去,抱着怀宽回去自己那间。
这一天爸爸当的,难言的滋味,像是丢掉又捡回来了,庆幸又带着些末日狂欢的放纵。
成年人,是比小孩子更需要放纵的,还有安抚。ωωω.χΙυΜЬ.Cǒm
把怀里的儿子放好在大床上,袁克的到阳台去抽烟,给孟既景发了条消息。
最简单的表达:谢谢。
很快,收到回复,相同的两个字:谢谢。
孟既景确实在酒店外面抽烟,回完消息又点了一根,没怎么抽,任风吹着。
这一天,从日出到日暮,比辗转两三个城市接连谈判都累,却有着说不出的快乐和满足。
这个生日,他不是主角,那一声声爸爸不是在叫他,因为他的儿子还不知道他也是爸爸。
又好像没有那么重要。
他的儿子健康又快乐,就好了。
从大门进来穿过大堂,直奔宴会厅。仿佛还能听见小孩子们一路跑过去的笑闹声,走的也是这条路。
酒店的工作人员在收拾,所有物品归到原位,以便明天孩子们想玩可以继续。
经理看到他上前招呼:“孟先生,晚上好。”
孟既景点了下头,问:“怀宽戴的那条狐狸尾巴呢?”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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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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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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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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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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