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知道明天是怀宽的生日,要给他过生日。
他让她换身衣服,一会回来接她,去看看准备好的场地。
纪敏之想起他和怀宽说过的话,袁克的明天回来,那是不是要一起过生日啊?
小家伙精得很,早就惦记着自己生日,只是闷在心里没和孟既景提,应该是把他当成个亲近的外人。听说袁克的明天回来的那一声耶,纪敏之觉得有一半原因归属于过生日的时候能见到爸爸。
不知道会不会失望啊……
这么一想她也有点说不清楚,到底是怕儿子失望,还是怕孟既景失望呢。
她忽然发现自己没有那么了解孟既景,猜不出他的心里到底在想什么,摆明了姿态要儿子,也使手段得到了,连户籍那里都把姓改成了孟,可是又把袁克的这个前任爸爸叫回来哄怀宽高兴。
他的心里一点都不别扭么?
这么大度?
还是说根本无所谓,只是因为怀宽是他的种所以必须要带回孟家?
她不懂。
她坐在副驾看了他好久,还是不懂。
两个人一句话都没说,他没说送怀宽去幼儿园的事,也没说正要去看场地的事,特别专注地开车。
心情倒是挺好的样子。
临近中午,阳光正好,能清晰看到他脸上的细微表情,还有岁月留下的痕迹。
那天晚上她就看见了,离得那么近,灯光下浓密的睫毛,还有眼尾的细纹,很浅,也清晰。
当年那个会搂着她开怀笑的男人,总觉得无比成熟又稳重的男人,到底是年轻的,不过二十出头。如今再见才惊觉,他已经三十岁了。
时间总是过得快,不会因为谁来了就驻足停留,也不会因为谁走了就大风刮过。
这几年不管看着多云淡风轻,她是煎熬着过的,原来是会熬过去的。
不管他想要的是什么,又来到她身边。
纪敏之觉得,总归是好的吧,她心心念念的人,就在身边。
他的这几年,她从未打听过,也没人和她说起,她不知道他是怎么过的,是不是和自己一样。xǐυmь.℃òm
孟既景朝她看过去,眉梢都带着笑,纪敏之也跟着笑起来。
扶在方向盘上的手落在头顶,揉了揉,她才反应过来默默移开视线,对着车窗悄悄地整理头发。
真讨厌,跟揉猫脑袋似的,连揉带按。
每每这样,攴攴会使劲地用小脑袋瓜去顶他的手,来回在掌心里蹭,特别享受地闭着眼睛,还会张着嘴喵嗷喵嗷地奶叫。
小孩子也是,怀宽会学着攴攴的样子在孟既景的手心磨蹭来磨蹭去,还会往他身上爬,一边学一边笑,笑啊笑的就睡着了。
纪敏之看见过不止一次,两个人睡在落地窗边的躺椅上,孟既景仰躺着,怀宽趴在他身上,攴攴团成个巴掌大的小毛球在怀宽的背上。大下午的阳光直晒,头发丝都在发光。
纪敏之看着车窗里倒映的自己。
不,我不会。
不会被他们带坏。
我是人,才不要做他的宠物。
外面不停掠过的建筑物不知何时变成了成排的树木,落着积雪。
城里的雪早就化了,见不着丁点白色。
纪敏之看到指示牌,是往机场去的路。
不禁问道:“你要回安城?”
是有多盼着他走啊。
孟既景敲着方向盘沉默了一会,回道:“去接个人。”
谁?
纪敏之差点下意识问出口,忽然反应过来,是袁克的。
说是明天回来的人,今天就到?
纪敏之没问,默不作声地看着前方的路,只是不懂为什么要带着她来,没离婚的时候她都从来没有到机场接送过袁克的。
走高速快得很,抵达时袁克的已经站在路边,连个行李都没有,拉开车门就坐上来,眼睛一闭仰在后座小憩。
纪敏之没见过他这副模样,也没见过工作时什么样,只知道他最近都在汤山,按照孟既景的说法就是在给怀宽盖酒店。
作为袁家的继承人,这么点小事哪用得着他亲力亲为,可能真是为了怀宽吧。
纪敏之不知道孟既景是怎么跟袁克的说的,人就真的回来了,还是赶在过生日的前一天。
她也不知道明天的生日要怎么过,能确定的是,怀宽一定会很开心。
三个人一起吃的午餐,气氛不算尴尬。
可能,尴尬的只有纪敏之一个人。
和她同桌而食的,是前夫和现任丈夫。
或者还可以说成是,她的前任,和她的前夫。
不管怎么想都别扭,他们俩却一点都不别扭,相谈甚欢极度融洽,说起汤山酒店的进度,遇到了什么事什么人,走了哪些关系是如何解决的。袁克的还夸了宗英几句,说是前些日子过去了好几趟,帮了不少忙,顺带还玩笑了孟既景一句,提个名字就好使。
孟既景只是笑笑,没接这一句。
袁克的看着混玩于世其实精明得很,又怎么会不懂一座山一个庙的道理,是人都要拜神。名字好使是因为那几座山都姓孟,管事的人靠山吃山,你个外姓人强行上了山还是个外乡来的,自然就要管你还要占你的便宜。
他们哪里知道你个姓袁的和孟家有什么关系,所以才让宗英过去,露几回脸再给点好处就能让他们心里明白,才会给你行方便。
纪敏之听着,没关心有什么阻碍是如何解决的,只觉得男人真奇怪呀。
男人的友情也很奇怪,相继娶了同一个女人,心里都没有芥蒂的么?是因为不爱吧。
袁克的肯定是不爱她的,孟既景呢?
当年他说爱她,现在呢?
如果爱,又怎么可能这么多年不出现,任由她嫁给别的男人。
可能,真是为了儿子吧。
这不都把袁克的给请回来了么,要一起给儿子过生日呢。
纪敏之琢磨着,有没有一种可能,等孟既景回安城的时候,就是他要把儿子带走的那天。
真是那样的话,她怎么办。
她不是想要跟着他去安城,只是……不想离开儿子。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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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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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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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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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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