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打开房门,两个人都愣住。
摆设全都变了样,和昨晚完全不一样了。
乍一看,很像纪敏之在家里的那间卧室,虽然家具的风格截然不同,摆放的位置几乎是一致的。
关上房门,汤媛小声地说:“这是怕你睡不着觉呀,你还别说,孟老师真挺细心的。”
纪敏之从小被人关照惯了,仍是有些震惊,这得给孟家添多大的麻烦,甚至还新添了好几样家具,原本这间房里是没有的,但是她的卧室里面有。
汤媛也发现了,啧啧称奇,真是行动力超强,有钱又有办法。有那么一瞬间她甚至怀疑,如果不是纪敏之的那些床呀柜的需要提前预订,她的孟老师肯定能原样复刻出来。
问题是,这一整天的时间孟既景都跟她们在山上几乎寸步不离,没见他动过几次手机,而且从未进过纪敏之在家里的卧室,竟然也能搞成现在这样,女孩子们就觉得有些不可思议。
汤媛靠着床头,支着腿,伸着手,欣赏了半天,不知是在看自己的伤还是在看卧室陈设,摇头感叹:“你这位孟老师可真不错,等我长大了,照着他这样的找。”
说完就睡过去了,纪敏之差点以为她在说梦话,脸忽然就有点烧。
原以为累了一天又受到惊吓总该能睡着了,依然睁着眼。
一会想到漫山遍野的桃树,累累果实垂挂枝头,只是随风都能嗅见空气中飘过的甜香。一会想到忽来的阴云如坠头顶,第一次见到那么大的雨说来就来,天瞬间黑得透彻。
忽而想起,孟既景和宗英浑身湿透站在屋檐下,装作在抽烟的样子看着车,让她们俩把自己擦干,换下半湿的衣服。ωωω.χΙυΜЬ.Cǒm
忽而又想起来,那箱丢到地上的桃子,虽然磕碰了些仍是被带回了孟家。
那时只顾着担心汤媛,惊魂未定哪有心思去吃,连饿的感觉都没有,晚饭也没吃几口。
忽然就有那么点想吃了,还有点饿,可是已经十二点多了,在别人家里也只能忍着。
一点的时候,不止饿还很渴,房间里的水已经被她喝光了。
翻来覆去地忍着,不知哪里传来狗叫。
特别安静的夜里,雨声小了,听得就特别清楚,细微的响动都能捕捉到。
楼上的房间开了门又关上,算得上小心翼翼,她听见了。
走路的声音很轻,下楼时踩在楼梯上也轻,她也听见了。
是孟既景。
纪敏之能听出来。
这是他走路的节奏。
鬼使神差般下了地,轻悄悄地打开房门。
脑袋才刚刚探出去,就看见了。
孟既景也看见纪敏之了,停住脚步。
没有走过去,仍是站在楼梯口,隔着段距离看着她。
总是束在脑后的头发此时披散着,昏暗的走廊里,连她身后半开的门后都没有灯光。
纪敏之犹豫着,是出去,还是回去。
听见一声。
“过来。”
纪敏之轻轻地把门关好,朝着他走过去,到了面前悄悄地问:“您听见狗叫没有?”
光着脚,小心翼翼的样子生怕吵醒其他人。
孟既景应了一声,从楼梯下去,走了几阶见她仍是站在那,招呼道:“去看看。”
纪敏之这才抬着脚往楼梯上踩,扶着栏杆踮着脚的样子像极了动画片里的卡通人物。
差点撞上才停住,只顾低头下楼的人这才发现孟既景在看她。纪敏之倏地站直了,犹豫着是不是往回退一阶。
孟既景已经回过身往下走去。
个子真小,差着一阶还得垂着眼看她。
十八岁了,应该还能再长点吧。
孜孜才十六,已经比她高了快半头。
到了门口,纪敏之才想起来没穿鞋,自己那双运动鞋早就湿得不能穿了。
孟既景已经拿了双拖鞋放在她脚边,又拿了把伞打开门。
纪敏之连忙穿上,跟在他身后出了门。
雨还在下,只是小了很多,缠缠绵绵不肯停歇。
伞是举在她头顶上方的,撑伞的人半边身子淋在雨里,细密的小雨珠落在肩头和胳膊上。
两人寻着狗叫声往外去,纪敏之不动声色地往他那边挪得近些,忽然勾住撑伞的手臂摇了摇,指着墙角兴奋地说:“狗,孟老师,是一只小狗。”
那双眼睛像是有雨落了进去,水盈盈,亮晶晶。
孟既景学着她的样子压着声说:“嗯,是一只小狗。”和她一样小,现在的她就像一只小狗。
纪敏之这才反应过来,解释着说:“我不是,不是说您是小狗,我……”
说着,又多了个发现,自己正跨着他的胳膊,紧贴在自己身上。
男人的体温这么高么?烫人似的,纪敏之慌忙松开手向后退开,被他拉住手朝着小狗走过去。
不知道从哪钻进来的小黑狗冻得直抖,湿漉漉蜷成一小团,隔一会叫上一声,眼睛也是湿漉漉的,圆溜溜的望过来,忽然站起来又跌倒,可怜兮兮地在他们俩身上来回瞧。
纪敏之试着摸了摸,不反抗也不咬人,甚至努力地用小脑袋往她的手掌心里蹭。
把狗抱到怀里,才想起来这不是在自己家,犹豫间被一只手提着站起来,推着背往回走。
“先进去,外面冷。”
他这么说,她才问:“可以把狗狗也抱进去么?”
又试着补了一句:“它也很冷。”
朝他望过来的两双眼睛特别像,黑眼珠特别亮,带着不掩饰的企盼。
他的手仍在她背上,另一只手撑着伞,就像把人圈了起来,带着她往前走,边走边说:“你不是抱着呢么,难道让它在这里叫上一夜,倒是吵不醒别人,咱们俩就别睡了。”
纪敏之提着的心就那么随着他的话落了回去,在狗狗的小脑袋上摸了摸,轻轻柔柔地说:“你乖一点,带你进去暖和暖和,你要不要洗个澡?”
正说着,忽然抬起头来,问:“这么小的狗狗,可以洗澡么?”
孟既景忍着笑说:“它这个样子,还用怕洗澡么?”
可不是嘛。
纪敏之被他说得笑了起来,早就已经洗了个透心凉,还怕什么洗澡呢。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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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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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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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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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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