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惠看着孟既明。
半晌,问他:“孩子是你的么?”
孟既明霍然站起,“当然。”
“那怎么不要?”顾惠话音一顿,缓缓吸着气说:“你不是喜欢她么?就这么喜欢的?”
站着的男人偏开脸去,从顾惠的角度只能看见小半张脸,下颌线扬着绷得紧,喉咙上下滚动。
顾惠看了一会,见他攥着的手松了劲,斥道:“孟既明,我问你话呢。”
男人半转回身,眼通红,倒是和她闺女刚才的样子有点像。
“顾姨,我要不了,医生说那是宫外孕,不止孩子要不了,梁善都差点没了命。”
孟既明到现在都没想明白,怎么能遇着这种事。
网上传得最猛的时候,女下属们聊过,他听过那么几耳朵,产房外面保大还是保小,看你嫁得是人还是鬼,他只当耳边风。梁善在手术室里面的时候,他忽然就想起来了,怎么人家还有个选择的机会,他连机会都没有,梁善是死是活都只能听天由命。
他能做的,只是找最好的医生,连个能活着下手术台的承诺都得不到。
对了,他还找了个赵莉,让她守在手术室外面,因为他要去平城。
是不是非去不可?
那天他还真得去。
不去会有什么损失?可能就是后面和石玉的合作都会麻烦些,进展慢些,多走些弯路。
在商言商,得去。可是让他再选一次,还去么?
肯定不去。
他应该守在手术室外面,哪也不去。
就因为那天晚上不在,他连安城都不敢回,在平城多呆了好几天,白天见人谈生意,晚上喝醉了脑子却异常清醒,直到看见赵莉的消息或是接到电话才能倒头睡着。第二天强撑着起来继续见人,每天都这样。
可能,是因为知道她没事了吧,才敢不回来,纵容自己躲在外面。
后来回到安城也不敢去见她,怕她埋怨,更怕她连埋怨都没有一句。
医院去了好几次,哪次他也没敢进去,梁善看起来倒是一次比一次好,情绪和身体都是。他害怕,怕她看见他,变得不好。
孟既明仍是站在那,只觉得浑身上下一点力气都没有,又不想坐下。此时此刻,顾惠跟前,就没有他坐着的资格。医生说那是意外,可是意外不是借口,他有责任,他没想推卸。
赵莉指责他的时候有句话说得特别对,你将来也是要有孩子的,要是自己家闺女这样,不心疼么?
怎么会不心疼呢,用不着说什么自己家的闺女,就是对梁善,他也心疼。每天看着她吃药,他都难受,可是他替不了她。
丁媛没见过自己儿子这样,甭管对错头都不肯低一下的人,眼泪在眼框里打转。
倒也不是说心疼儿子,就觉得……他应该也特别难受。
“顾惠……”她试着叫了一声,又不知说什么好,她不怕尴尬,就是说什么都不合适。虽然都是母亲,但是这种事再将心比心,她这种养儿子的远不及顾惠对女儿的心疼。
顾惠摆了摆手,嘴唇抖了一会才开口:“你走吧,跟她说,我在这住些日子,等你大哥结了婚我再过去。”
孟既明抬头,刚要应声,忽见顾惠瞪住他。
“孟既明,再有下一次,我亲手打死你。”
“顾姨,您放心,不会有下一次。”
……
两人坐在车上也没多等,孟既明就出来了。
梁善问:“我妈呢?”
孟既明把车开出院子,回:“说是在这住些日子。”
他不想多说,她就没再问。
到了路口车子调头又开回去,孟既明让赵莉也住在这里帮忙照顾顾惠,需要什么东西告诉李燕,晚点送过来。
赵莉应好,下了车。
回家的路上就他们俩,也没说话,直到车停在地库他才闭上眼睛,梁善伸过手去在他头上摸了摸。
就像在胡撸攴攴的脑袋。
孟既明拉过她的手放在唇边亲了一下,刚好亲在戒指上面,两个人笑起来。
他轻轻拉了下手,梁善就爬过去了,整个人靠到身上。Χiυmъ.cοΜ
车里空间小,两个人偎着倒也不觉得拥挤,就是很安静,连心跳都能听见。
梁善更往下面挪了挪,耳朵贴近心脏的位置,一声一声在心里默数。
平稳的心跳声渐渐快了,一抬眼撞进他的眸中,昏暗车厢里亮得会发光似的,忽然就把她给提上去了。
唇贴着,鼻尖也贴着,呼吸相闻。
“怎么不问问我,刚才和她们说了什么?”孟既明问她,一说话,嘴唇就轻轻扫着她的。
“你那么会哄,我不担心。”
最好的方法就是据实以告,孟既明肯定是,只是怕她尴尬才让她在车上等着。
她弯了眉眼,像是在笑,往后退开些许再看,也没在笑。
仿佛天生就这副模样,眉目清淡,轮廓柔软。开心,生气,只要垂着眼,分不出区别来。
只一双眼睛,抬起看人的时候,水盈盈的有丝情绪在里面。
就像现在,满眼都是他。
半点不担心。
“饿不饿?”他问,仪表盘上显示着时间,快六点了。
梁善摇头,枕在他肩上,抬着眼看他的脸,也问:“你是不是饿了?想吃什么?”
“想吃什么都能吃么?”
梁善像是在琢磨可能性,好一会才说:“可以。”
他的头低下来,唇抵着耳朵,特别小声地说话。
梁善忍着痒,只觉得怪耳熟的。
孟既明闷笑了一声,“什么记性,你和顾姨约好了吃饭,不就定了这几道菜么。”
梁善这才想起来,还真是。这都多早之前的事了,还是第一次从他家搬出来住在那个小屋子时的事,都好几个月了,他竟然还记得。
结果顾惠摔了手,没有来。她在那间小屋子里出了意外,搬走了。
当时她写了张字条贴在冰箱门上,孟既明去的时候看见了。
食材清单写得详尽,特别用心。
给他做饭的时候,也没见她这么认真过。
梁善在他唇上亲了亲,回到副驾坐好,见他仍是那个姿势靠在椅背上,一双眼睛盯在她脸上。
她一边系着安全带一边说:“开车呀,我们去买食材。”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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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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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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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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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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