沿河望去,都是这样的老房子。
梁善后来在一块石砖上看到了设计师的名字和建造年份,距今已有四百多年历史。
三层楼,面积不大,比孟既明住过的任何一套房子都小,但是价格贵得令人咋舌,据说是巴黎最昂贵的地区之一。
梁善最喜欢的是主卧室和厨房。
主卧室有四扇最具巴黎老建筑特色的高窗,可以一眼望见塞纳河和苏利桥的景色。
厨房占了一层楼的半壁江山,设备一应俱全,暖白色的设计搭配木质地板,整扇的高窗,半掩的双层白色纱帘,不下雨时会是阳光明媚。
孟既明问她住在这里行不行,梁善沉默许久,问他:“那你呢?”
他揽她靠在胸前,一起撑着窗台望向窗外,问她:“你是不是想去那里?”
是。
她没说过,没想到他知道,还做了安排。
可是她不是非去不可,现在早就没有以前那么想了。
而且……
他用下巴蹭她的耳朵,亲吻脸颊,“那你就去。”
她仍是问:“那你呢?”
“我每个周末都来陪你。”他顿了片刻,又说:“前些天我和大哥出去过两趟,记得么?刚好这边有些合作,我以后也会经常过来。”
“你是说……要把我留在这里……”她偏过头去,对上他的眼睛,“不带我回安城了?”
特别委屈,就好像要被人抛弃掉的小猫小狗,还不敢抓住主人的衣服,只敢用一双水汪汪的眼睛等待你的确认。
又好像,你不说,她也懂。
孟既明没想过梁善会是这个反应,他也不是这么安排的,但是不得不说,她这样舍不得他,他的心里可真是太有滋味了。
他以前日思夜想所求的,不就是她的喜欢和依赖么?
孟既明捂住她的脸,连带耳朵一并盖住,秀气的鼻子就皱了起来,嘴也撅着。他低头亲在上面,顶着她的额头说道:“这趟就是过来玩的,顺便看看你到底喜欢哪里,我觉得我没猜错,你更喜欢这里。”
他的声音渐小,他猜的没有错。
她轻轻地嗯了一声,他才又说起话来:“咱们俩是夫妻,没有谁带着谁,非要说,那也是你带着我。你要是在这里,我就得每个周末都过来,谁也拦不住。”
梁善不说话,只看着他,脸色没见缓解,倒也不全是委屈了。
“明天咱们就走,今天只是过来看看房子,不可能把你一个人留在这,难道我一个人回安城去结婚?像话么?”
她勉强一笑,他把她收进怀中。
从眉毛亲到眼睛,仍是拢着愁似的。
她说不出不想在这里,也说不出想。
重点不在这里,而是分离。
哪怕他说每个周末都来,其实并不那么现实,他们俩的生活不是只有彼此。梁善的人际关系很简单,孟既明不是,他有家人有朋友有工作,远比她的生活丰富很多,他的生活不可能因为结婚而围绕着她一个人转,即使他想,也不可能一周工作五天,仅有的两天休息全都耗费在长途飞行上。
他们俩才刚结婚,就连恋爱的时间也才只有短短几个月,她舍不得。
梁善第一次发现她没有自己以为的那么独立,不是不能独立生活,而是不想。
她早已经习惯了和他在一起的生活,哪怕那些年没有所谓的关系,但习惯是潜移默化的,是日积月累在她的毫无所觉中形成的。
她甚至无法想象,她一个人住会是什么样子。
没有人吵她,闹她,安排她。
安静,舒适。
这是她曾经极度向往过的生活,现在全部推翻。
终于,她问:“你知道我要学多久么?”
“也就两三年。”
他故作轻松,她仰面亲吻,贴着唇角继续发问:“我的工作怎么办?”
“梁善,你是为了就近盯着我才舍不得那份秘书的工作吧。”
“才不是。”她胡乱找个理由搪塞:“没有工作,我就没有收入了。”
“我的钱都归你管。”
话说到这个份上,梁善便不纠结,他确实都给她安排好了,是她喜欢的盼望过的生活。
“那你得保证,每个月,至少过来两次。”
他伸出手比划着想要说四次,她握住手抢先说道:“别说,如果你许诺了却因为忙而做不到,我会失望的。”
孟既明没再多说,也不让她再说,揉进怀里细密亲吻。xǐυmь.℃òm
窗台上摆着个花瓶,里面满满插着一大瓶白色的洋桔梗。
梁善轻轻抚摸着挺立于白色花朵中的嫩绿花苞,问:“是你买的么?”
“是。”
孟既明从花叶中抽出一张很小的卡片,上面写着一行字:
——不变的爱只给你。
赵莉和他说过好几次,总怕他记不住似的,说这是梁小姐最喜欢的花,花语是不变的爱只给你。
他怎么会记不住,他每天早上送给她的花里隔几天就会有一束白色的洋桔梗,家里就没断过。
但是把这句话表白在她面前,是第一次。
他想留到婚礼,又觉得这个时候合适,他迫切想要让她知道,她的一切他都关心都在意,是放在心里的。
梁善把那一行字看了一遍又一遍,最简单的中文,愣是看得不认识了。
她小声地说话,怕太快或是声音高一点就掩饰不住心底的悸动,又怕他听不明白,紧紧地勾住脖子说在他眼前。
“你知道我为什么喜欢它么?”
“为什么?”
“我也不确定,但是有可能是因为,当年你送给我的第一束花就是它。你还记得么?”
孟既明确实不记得,怎么也想不起来,只记得曾在云城送过她一束。
她像是在提醒,又像是说给自己听:“刚到上京的时候,我种过一次花,花苗都长得很高了,结果让你给弄坏了。”
他想起来了,原来她那时种的花种就是洋桔梗。
他把她种的花弄坏了,跑了大半个上京|城去找,没有,最后买了束白色的花赔给她。
“孟既明。”她轻声地唤,掐了支开得正好的小花按在他胸口,“我不知道它的花语是什么,但是我在网上看到过,说它是无刺的玫瑰,还说……”
梁善搂住他的腰靠过去,用力收紧手臂。
“我对这个世界充满戒心,但在你面前,我愿意卸下所有防备,拥抱你。”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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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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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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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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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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