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既明嗤笑,“一个小时多少钱?”
“十五。”梁善勉强把汉堡咽下去,又添了句:“还会涨。”
还不算傻,她也知道这点钱太少。
孟既明敛了笑,脑袋低了些,凑近又问:“一天几个小时?”
她忽然懂了他的意思,往后仰着脑袋小声地说:“四个小时,今天是六个小时,一个星期做五天……现在你知道了,我周末也就可以去了。”
越说,声越大。
特别理直气壮。
像是竖起毛发躬着身子备战的猫。
随时准备挠他一把。
孟既明差点把汉堡给她塞回到嘴里去,就更像一只叼着死老鼠睁圆了眼睛瞪他的猫了。
离得近,她能听见他喉咙里发出的低笑声,羞耻心瞬间腾起,脸热得想找个地缝钻进去,听见他说:“按你每天六个小时算,一个月干满了不到三千块钱,累个半死,你还上不上学了?”Χiυmъ.cοΜ
她真的没想过这个问题,他一说她就虚了。
不到三千块钱,她拿什么还给他。
她竟然还在沾沾自喜。
他说得没错,她就是个傻子。
梁善彻底泄了气,想哭,不是因为累,也不觉得委屈,而是她没有办法。
嗫嚅着说:“我能找到的工作只有这个,我可以暑假不回家,从早上做到晚上,可以……”
她自己都说不出来了,这么简单的题都不用费脑子去算,就算她从天亮做到天黑也挣不了多少钱,用来还给孟既明就是杯水车薪,像个笑话。
孟既明还是把汉堡抢过来了,随手丢到一旁的垃圾桶里,梁善追过去没能抢回来,半拉身子探过去看着垃圾里只咬了一口的汉堡,真的快哭了。
“那是我的晚饭,是我辛苦工作换来的,我在前台站了六个小时,没喝过水,没吃过东西,我连厕所都没去过,你不能就这么把它扔了。”
话音未落,哇一声就哭了出来。
特别伤心,像个被抢了最心爱的玩具的小孩子。
哭得上气不接下气。
风吹过,哭声散了又聚,偶尔伴随着几声咳嗽。
孟既明没想到她能哭成这样,愣了会神忽然想笑,还没笑出来就看见她弯下身去,转了个方向没跑两步就吐起来。
吐了半天没见吐出什么东西,就那么一小口生生咽下去的汉堡,连水都没吐出来几口。
何止六小时,从中午到现在没吃没喝!
梁善蹲在地上满脸的泪,不知道是呕吐时难受带出来的眼泪,还是又哭起来了。
孟既明低头看她,弯腰看她,蹲在旁边看她,从左边转到右边又站起来,伸出手想要把她拉起来,想把她抱起来,最后落在后背上,顺气似地一下一下轻轻地拍抚过去,见她不再抱着自己抖个不停,又在脑袋顶上拍了拍。
“回家,吃饭。”
……
梁善吃了饭又睡了一觉明显缓过来了,琢磨着是不是和经理说一声她周末也可以上班了,可以给她安排上,再仔细想了想,作罢。
虽然孟既明没说不许她去打工,但她也觉得确实赚钱太少太慢,不如再去找找别的工作,把周末的时间充分利用起来,这样虽然工资低一些,好歹能挣两份或者三份。
对于她这种在校大学生来说能做的工作着实不多,日进斗金就不用做白日梦了,聚沙成塔才是正经事,所以能挣一点是一点,不要过于挑剔。
在网上查了好久,又找林小秋问了一番,豁然开朗。
她发现自己可能拥有了一条发小财致小富的光明小道。
去做家教。
最好的名牌大学在读,还有当年高考时的榜眼加持,应该不难。
对,当年的高考状元是孟既明,安城学子人尽皆知,但是榜眼没人知道也记不住是谁,就是梁善。
这事在很多年后兄弟俩还说起过,孟既明又一次埋怨梁善是个傻子时,被孟既景不客气地笑话了回去。
做哥哥的问弟弟:“她傻么?”
弟弟想了想说:“其实不傻。”顿了下又说:“还挺聪明的。”
哥哥笑,“你自信点,好好地再说一回。”
弟弟不乐意了,“你到底想说什么?”
哥哥便道:“你以为你的状元是怎么来的?你考试的时候算分么?”
孟既明从来不算分,没这个必要,做完了就交,没什么好算的,自己什么实力难道还不清楚么。
但是孟既景告诉他,梁善会算。
孟既明沉默一阵后骂了一声,倒也不是生气,就是感觉被她这伪装的小傻子给蒙骗了好多年。
梁善的家教工作找得挺快,学校附近的中学不少,她就找了份在周末给高二学生补习的工作。孩子觉得她很好,相处融洽,家长也认可,学了一段时间能够看到成绩稳定地往上提升。
家长之间是有交流的,因为这份认可又给她推荐了别的家庭的孩子,梁善特别开心,虽然这样一来周末的时间就要占满了,但是据说这一家特别有钱,课时费都要高出两倍不止,所以哪怕路途远些梁善都很开心地答应了下来。
介绍人妈妈善良又热情,特意嘱咐梁善那家的孩子比较特别,让她多担待。
梁善一听就懂了,有钱人家的小少爷嘛,她见的可是太多了,家里就有位现成的。
心里有些抵触觉得自己搞不定,再一想她只是去帮忙补习又不是教少爷做人,拿什么钱做什么事,去!
第一天上课她就发现了,真是和家里那位有一拼。
首先就是真的有钱,她坐地铁转公车过去就花了将近两个小时,路途远车少,到了一看房子又大又漂亮。
然后就是这位同学和孟既明一样休学一年,今年高二重读,至于为什么,用介绍人妈妈的话来说也说不出来到底为什么,可能是贪玩吧,家里人又惯着,家教都换了不知道多少位,没有一个能坚持超过一个月。
梁善纯粹是为钱去的,去之前做过心理建设,大不了就挣一个月的钱,到了之后仍傻了眼。
家里没有大人,只有佣人和这位小少爷,然后就是满屋满院的男男女女,看起来都是有钱人家的孩子,在开周末泳池派对。
梁善头大,劝自己,没准是个特别聪明的人,也像孟既明一样。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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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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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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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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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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