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未亮,坐上了飞往琼岛的航班。
起飞的一霎那,天边现出一抹霞光。
像是把昏沉沉的天与地,撕开了一条口子。
困,仍是努力地睁着眼睛从舷窗往外看,看得眼睛都模糊了。
“好看么?”
汤媛眨了眨眼睛,回头去看,谢飞坐在那一边的舷窗旁。
早班飞机没什么人,他就那么扒着扶手做出朝她凑近的姿态,轻悄悄地和她说话:“你去哪儿啊?”
难道这飞机还能中途降落在其它地方?
汤媛懒得搭理他。
他又自说自话似地继续:“我去琼岛,有飞行任务。”
她哦一声,表示知道了。
“没劲。”
谢飞嘁了一声看回窗外,天又亮了些。
越往南飞,亮得越快。
飞机停稳,谢飞叫醒她,看了眼随身的小包啧啧地说:“你这轻装上阵真是没谁了,不知道的还以为你离家出走。”
汤媛没理,他跟在旁边,一步一晃地念叨着:“你是来玩的么?酒店定了么?有车来接么?宗大哥不会在外面等你呢吧?”
要不是身体不适,是要踢他一脚的。
出了机场的门,汤媛才发觉他说的对,去哪里是个问题。
快过新年了,叫车都成问题,酒店应该没那么好定。
在手机上划拉了一圈,还真是,甭管什么房型,全满。不免感叹,有钱人真多。
面前缓缓停了辆蓝底白字车牌的车,和路面上寻常见到的蓝底不同。
谢飞推着她坐上去,汤媛没再拒绝,坐稳当了好奇地说:“你不是空|军?”
“谁告诉你的,我是空|军?”
家学,院校,以及专业。
每每,都彰显着他就应该是个空|军。
谢飞啧啧摇头,“看来你对我是真的不了解,对我们国家的军种也不那么了解,不是只有空|军才需要飞行人员,你的,明白?”
汤媛哦了下,明白了,他是海|军,航母舰载机飞行员,精英中的精英。
他在她的头顶拍了拍,撸猫似的,满意地说:“小同志还蛮灵光的嘛,一点就透。”
她把手推下去,瞪了一眼,警告:“打你啊,哪儿学的怪腔怪调,好好说话。”
谢飞脑袋一仰,闭上眼睛,不理她了。
汤媛也困,也往后面仰过去。
……
汤媛见过各种模型,上学时也做过,但是登舰是第一次,震撼得怔愣许久。
用谢飞的话说:目瞪狗呆。
比她所能想象的更宽,更大,像能承载一切。
难怪父母热爱了半辈子,执着了半辈子,腿都没了仍要继续,换成是她,也会爱的,什么都不换。
什么家啊孩子的,站到这里,就只有这里,眼睛里只能装得下这一艘舰船,天和海才是家。
怎么会有这么激动人心的大家伙,是真的能够让人带着梦想去起航的。
谢飞搭着她的肩,用手里的头盔在她脑袋上敲了敲,往远处一指炫耀般地问:“怎么样?帅不帅?”
“帅!”
“我呢?”
汤媛朝他看去,绽开个笑容,认真地说:“帅。”
他收回手,大步朝前走,忽然半转过身来,一边往后退着走一边对她指了指,“汤媛,今儿给你看个更帅的,保管让你开心。”
汤媛看见了,备受瞩目的最新型歼|击|机首次海上试飞,成功了。
她和现场的所有人一样,激动得难以言表,热泪盈眶。
拍照的手都在颤抖。
新闻一出,网友们都说这是国家送给人民最好的新年礼物。
汤媛也这么觉得。
她的父母和他们的战|友们努力了那么久,是几代人的努力,成功的意义可谓深远,付出的辛劳和情感乃至生命却不足为外人道。
曾经,她也有机会成为他们中的一员。
也曾经,向往过。
现在,竟然有机会亲眼见证。
发在朋友圈的照片引用的是官方的新闻照,只有一张是她拍的,谢飞提着头盔踩在甲板上,朝着战机走过去,更远处是蓝天白云和大海。
发之前还特意问了下能不能发,谢飞说不能,吓得她差点删掉,结果他说除非你给换成正脸的。wWW.ΧìǔΜЬ.CǒΜ
不等她反应,谢飞把手机拿到手里,对着她拍了张照片,替换了一张新闻照,按下发表。
汤媛气得直打他,连忙点开看,海风吹得头发乱飘,脸是红的,表情满是错愕和不情愿。
连个滤镜都没有,算不上好看,但是生动,阳光下特别真实。
谢飞觉得好看,说她就是长这样的,在他心里一直就这样。
说完,他从她的朋友圈里存储了照片,也发了个朋友圈。
两张照片,两行文字。
——哥们今儿个首次试飞成功,就问你帅不帅。
——她说:帅。
配的就是汤媛拍他的那张背影照,还有他拍的汤媛。
汤媛看了一眼,看到宗英点了个赞,退出去,又看了眼自己发的那一条,没有。
很多人点赞评论,甚至问她是不是就在现场,但是没有宗英的头像出现。
退出去,再进来,反复了几次,终于看到点赞的最后一张头像,成了宗英的头像。
一笑,就哭了。
海风吹得脸疼,眼睛也疼。
顺着头像点过去,宗英的朋友圈没有变化,还是之前那些,今天在哪里,明天去哪里,还是去年发的那些。他最忙的那两周每天辗转于不同的城市,经常不是黑夜就是凌晨出发,会在起飞前拍张照片,她会看到。
她从上京离开那天,他给她打过电话,她挂断了没有接。
他发来消息,是一张照片,拍的是民政局的大门口。
她到晚上才回:【算了,宗英,就这样吧。】
年尾的最后一天,他也打过电话,她挂断,他又打来。
她以为反复几次他总会觉得没意思的,谁知他就那么一直打,打到她接,在接近零点的时候。
接通了,又不说话,两边都安静。
直到听见隆隆不断的闷响声,如同自远处扬来的雷,汤媛看向外面的夜空。
隔着海可以看到琼岛的市区上空,成片的烟花炸开,把夜空都照亮了。
特别绚烂璀璨。
她这才发现,原来,已经是新的一年了。
到底,他们俩没能一起跨年。
就像他说的,可能是他们俩唯一的一次,一起跨年。
电话那头,传来宗英的声音:“汤媛,新年快乐。”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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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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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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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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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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