沿途,她不时脆声和遇见的师生打招呼,脸上酿着灿烂甜美的笑容,似乎昨天那起绑架一点儿阴霾也没给她留下。
江宴行目送小姑娘蹦蹦跳跳进校门,唇尾浮上淡笑,“她很快乐。”
宋栖棠没接茬儿,视线依然没从她身上收回。
男人语声怅惘的叹息飘散耳边,“你还记不记得在滨城,那次我送移民资料给你,和你说过的那句话?”
宋栖棠默不作声。
夭夭的身影不见了。
她垂眼,睫毛在眼睑落下一排密密的阴影。
好像没兴趣听江宴行说话。
可江宴行知道她在听。
“我说如果我们的女儿还活着,希望她能像你。”
“你是蜜罐里泡着长大的,我不一样,世界里永远是无休无止的仇恨。”
江宴行的手仍搭着方向盘,目视前方那批嬉戏的孩童,神情微微恍惚。
“我现在很开心。”
“因为我们的女儿不仅活着,还被你教育得这么好,她不记仇,总是快快乐乐,遇到不顺心的事也懂得开解自己。”
“谢谢你,受那么多苦为我生下孩子。”
“每次抱着她,我的手都在颤抖。”
江宴行回想夭夭叫自己爸爸的情形,眼里的笑意宛若星辰坠银河。
宋栖棠的呼吸滞了滞,缓慢研磨指头,偏眸看向窗外,沉静如水的轮廓难辨情绪。
“你不用谢,我说了,一开始没想过要她,生下她也没想过养着。”
就事论事,她如今爱夭夭不假,可当初因江宴行,确实不期待孩子。
所以她的确不是个合格的好母亲。
这也是夭夭最可怜的一点。
没降生前,父亲不晓得她的存在,母亲也不欢迎她。
江宴行嘴角绷着,高大的身躯逐渐僵硬,良久,沙哑声音徐徐溢出喉骨,“这辈子,我只要夭夭一个孩子就够了。”
说不清为什么,宋栖棠的睫毛倏然一颤,侧眸看向他。
“按先前说的,夭夭跟你姓,”他目不转睛盯着她,缓慢开口,“我以后的公司还有全部生意都交给夭夭,除了她,我不需要别的孩子。”
“这话现在说起来为时尚早,可我能说得再清楚点。”
江宴行握住宋栖棠柔凉的手,眼睛落定她略有变化的脸色,字字透着沉笃,“假如将来你嫁给我,不用你再为我怀孕。”
“我们两个人培养她长大,把我们失去的都还给她,好不好?”
他掌心的温度灼热,断截面的纹路清晰印着她的生命线。www.xiumb.com
真奇怪,貌似男人的体温天生便高于女人。
而他们的指腹全生着枪茧,粗糙的触感交织温软的纹理。
摩擦出别样的悸动。
宋栖棠抿唇,清眸泛着凉薄的冷光,“听你的意思,你要去做手术了?”
嘲讽的意味居多,也不睬他刚才的剖白。
“你真了解我,被你看穿了。”江宴行却玩味挑眉,眼尾浮起丝丝纹路,“我不喜欢隔靴搔痒,但又不能让你再怀孕,只能委屈点自己。”
“挺遗憾的,要是早做手术,我不止睡你这么区区几次。”
原本还想再生,既然夭夭失而复得,那没必要了。
他而立之年,由内而外沉淀出岁月流逝特有的味道,气韵更是凌然。
斜睨宋栖棠,忽然艳色流淌的眉目带出她熟悉的放荡,装腔作势叹气,“马上就要睡不到了,真是怄死人。”
宋栖棠起初没领悟他的深意,随后扯唇,不耐地挣开他,“有病。”
“只有你能治。”他对答如流,似笑非笑瞅她,“你觉得我的主意好不好?”
“完美。”宋栖棠冷笑,“有人愿意像猫猫狗狗一样绝育,蛮有意思的。”
江宴行突然凑近她,“那你答应嫁给我了?”
宋栖棠讽笑更甚,刚要讥诮,唇珠蓦地被他手指抵住。
学校打铃了,过路的学生越来越少。
光线转暗,车厢的空气也骤然被掠夺得越发稀薄。
他从容靠得更近,迎着她闪烁的眸子,气息渐次覆盖她脸颊。
“某人曾经斩钉截铁诅咒过,要我断子绝孙,这么好的机会不要?”
宋栖棠的喉咙有些发紧,不自觉咬唇,本能的动作使得舌尖不经意扫过他指纹,瘙得人心头痒意难耐。
江宴行深邃的眸色倏忽沉了沉,扳过她下巴吻上去。
宋栖棠下意识抓住他筋络凸起的手背,唇瓣承受的力道却愈加来势汹汹。
“虽然不如以前那么喜欢,可我觉得……”他哑声笑笑,气息在她艳红的唇线辗转,“你还是特别喜欢我,嘴巴能撒谎,反应最真诚。”
宋栖棠剜他一眼,眼底浮沉着春水,“我是正常女人。”
“继续保持这份喜欢,最好到我出来。”江宴行的手下滑到她的腰侧,扣紧她扑向自己的胸前,“那样我能再接再厉,把一点点喜欢变更多。”
“恭喜你,要去坐牢了。”
“嗯,你别趁着老子修身养性到处招蜂引蝶,我女儿不叫别人爸爸。”
其实能躲开。
可宋栖棠心念一转,牙齿深陷他的唇,直至尝到血味才放弃抗拒。
——
江御给江宴行打过几个电话,他全无视了。
等到下午四点多,他先到AN接了宋栖棠下班,之后再去学校接夭夭。
宋栖棠坐副驾,捧着平板刷微博。
江竞尧进警局的新闻下了热搜,取而代之的是“特殊部门”调查起跃账目。
“江御找你了么?江连翘是不是要解决江御?我们这么明目张胆在外头逛,江御不会找人报复?你胆子真大。”
江宴行将恰好振动的手机丢中控台,“晚上我包了日料馆的包厢。”
宋栖棠漫不经心瞄电显,发现是本地的号码。
“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一个都没有。”她重申。
江宴行神色寡淡,分去一记余光给她,“你想救江连翘?”
目光在她盈润的唇上停顿,“我亲得你舒服吗?吻技怎么样?”
“大白天发什么梦?”宋栖棠翻了白眼。
江宴行笑笑,落下一只手搁她大腿。
宋栖棠今天穿的包臀裙。
即便他没做任何过分举动,但不属于自己的体温渗透玻璃丝袜贴着肌肤,感觉依然怪异。
“你拿开。”
江宴行耍无赖,“没吃饭,没力气。”
宋栖棠恼怒,正想发火,夭夭跑过来了。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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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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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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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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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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