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找我什么事?”
好像从那次滨城初见开始,庄儒品就没和江宴行私聊过。
对江宴行的看法,庄儒品从客观角度是非常欣赏的,可他还是宋显义的小舅子,是宋栖棠母女的亲人。
“到底是保镖出身,好得还挺快。”他冷冷示意江宴行的下巴。
江宴行曲指,不以为意摸了摸嘴边的淤青。
“倘若觉得不解气,”他轻嗤,邪气地挑起眼尾,“再多打一拳?”
“别以为做出这副打骂由人的样子,我就不忍心动手。”庄儒品折两圈衣袖压住手肘,“要不是今晚夭夭在家,我绝对让你挂彩出门。”
江宴行哼笑,不疾不徐摸出烟盒,递了一根烟给庄儒品。
庄儒品随手接过,叼在唇边。
“有件事,我需要您认真回想之后再告诉我答案。”
江宴行揿下火机,神色淡漠,眉宇浮上一层摇曳不定的光影。
他替庄儒品点燃烟,“我妈和埃里克森的关系怎么样?”
庄儒品咬烟的动作倏然一顿,狐疑审视江宴行,“为什么这么问?”
“我问,当然有我的理由。”江宴行牵唇,“我要听实话。”
——
夭夭的功课在宋栖棠的监督下总算做完。
宋栖棠认真检查完在家校本上签字,又让夭夭背了一段古诗词。
夭夭记性好,看一两遍就能背得一字不差,间或睃一眼书房的方向。
宋栖棠将她的鬼主意看在眼里也不拆穿,等她流畅背完才肯放人离开。
夭夭像历过九九八十一难,迫不及待跳起来,“可以找小卷毛、小允玩咯!”
宋栖棠本来还想让她把书包收拾好,一抬眼,小姑娘没了人影儿。
赛伊达坐边上刷微博,见此情景,乐不可支,“小魔女能坚持到八点不容易。”
“真是,要她给我念书,就跟催她上刀山下火海似的,小学都念不好,将来还有中学,看她怎么办。”宋栖棠没好气,替她收好学习用具。
“你们国人那句话说得好,儿孙自有儿孙福,你操心那么早做什么?再说,我见过很多孩子,原本成绩普通,后来根本不必大人监督,念书突然开了窍。”
赛伊达把手机递给宋栖棠,朝书房努努嘴,“他去警局上热搜了。”
宋栖棠可有可无扫一眼,“正常程序,也就不明真相的人当回事。”
“刀片验出指纹了,但要找到原主人很难。”
她懒得多评价江宴行激起公愤的事,“能不走特殊途径最好,过几天隋宁生日,我会发邀请函,先从宴会上的客人入手。”
“点子想的不错。”赛伊达豁然开朗,“通过酒杯采集指纹,神不知鬼不觉。”
宋栖棠却没因此感到轻松,若有所思盯着书房,“你猜他们在聊什么?”
肯定不是生意上的事。
自从早上给江宴行打电话开始,她便察觉他怪怪的。
可其中的原因,她猜不到。
“我还笃定你不在乎。”赛伊达饶有趣味打量宋栖棠,“你答应让他进门,其实是想创造机会给他们父女培养感情,醉翁之意不在酒。”
正说着,书房的门打开。
两个男人皆是不显山露水的神态。
看不出端倪。琇書蛧
江宴行向赛伊达颔首示意,尔后看向宋栖棠,“我回去了,你送送我。”
宋栖棠没接腔,心里无声冷笑,厚脸皮果然是需要练习的。
庄儒品忽然开口,“棠棠,他喝了酒,你送他下去。”
泰迪的吠叫传来,伴随小女孩哒哒的脚步声。
宋栖棠侧首,夭夭一手抱小允,一手搂着小卷毛。
活脱脱“雨露均沾”的即视感。
“江叔叔,你要回家了吗?”夭夭跑到四人跟前。
家里有小孩子最大的好处,除去热闹,便是能缓和大人僵持的氛围。
江宴行轻笑,“要回去了,你姨送我。”
宋栖棠扭过脸。
心中又感到惊奇,书房那场谈话好像改变了庄儒品的态度。
江宴行摸夭夭脑袋,指着小允,“它乖吗?”
“超乖,又干净又不咬人,毛茸茸的。”夭夭眨巴着眼睛,“江叔叔,你下次还来家里玩,今天都没待多久,下次你来了,我们玩飞行棋。”
“好。”江宴行蹲下平视夭夭,视线触及她澄澈的瞳珠,忽而有些如鲠在喉,“你早点休息,下次过来,我给你带好玩的礼物。”
——
宋栖棠与江宴行下楼的时候,阿群已经坐他车里。
她眉骨动了动,掠过一丝微妙情绪。
“你什么表情?”江宴行恰好捕捉到,似笑非笑瞅着她,“遗憾不能送我回公寓?”
宋栖棠晚上也喝了酒,闻言冷然撇嘴,“人我送到下面就算完成了任务。”
大男人还需要人送,真是矫情。
虽然她明知对方或许有话想告诉她,却并不乐意配合。
转身之际,男人清冽的嗓音被风送到耳廓里。
“你还记不记得,我送夭夭的第一份礼物是平板?”
宋栖棠头也不回,“某个人说,自己不适合买洋娃娃。”
“因为我只给你送过洋娃娃。”他对答如流。
她步伐不自觉慢了一拍。
“三年前去Rhian的墓前,我给她送了洋娃娃,当时以为那是我们的女儿。”
夜晚太安静。
男人沉稳的皮鞋声渐行渐近,驻足她身后。
彼此都看不到对方的神情。
“你相信我,不管九年前发生什么事,我对你的感情从没任何的改变。”
宋栖棠偏头,“你找借口和我独处,就是想让我听些词不达意的废话?”
江宴行凝视她夜色里被月光勾勒得深邃的五官,眼里涌动着复杂至极的碎芒。
宋栖棠被他这样目不转睛看着,丝毫感受不到缱绻,反而莫名骇然。
他这种眼神……如同医生面对绝症病人的家属。
心口猛然缩紧,她正视脸色苍白的江宴行,“你到底要说什么?”
实际江宴行也不晓得自己要说什么。
“九年前在奥克兰……”刚开了个头,他就无以为继。
他这辈子无惧生死,唯独会因为宋栖棠而感到害怕。
宋栖棠瞳眸一震,脑海里瞬间炸开火星,大步逼近江宴行,“奥克兰怎么了?”
江宴行的喉结艰难滚动,避开她过分灼亮的眸子,沉默片刻,逐字逐句挤出了喉骨,“你入狱,大概另有隐情。”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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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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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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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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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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