乍然看见那条彩信,他漆黑的瞳孔蓦地震了震。
放大照片,江卓明年轻的面孔以更清晰的像素呈现。
江宴行眯了眯眼,即刻打通发件人的号码。
那头很快接通,女人沉郁的声音响起,“今天早上,有人寄了一张照片给我,外带塑料袋包着的刀片。”
“我舅舅说,这照片当初他们五兄弟人手一张,你看见过?”
“没有。”江宴行拉开窗帘,外头璀璨的阳光泄满室,他站在光影下,睫毛被光亮映得格外黑,“我爸的遗物寥寥无几。”
宋栖棠笑了一声,“那你怎么看这照片?”
“两个推测。”
江宴行单手插袋,眸光沉静地看向楼下花园。
春天万物复苏,许多品种的花竞相开放,尤其是海棠。
“要么是他们五个人当中之一发给你,要么是知情人,而这个知情人,恐怕知道你在调查埃里克森的下落。”
毕竟照片上的五人,死了三个,一个活着,一个下落不明。ωωω.χΙυΜЬ.Cǒm
“你跟我舅舅推断的一模一样,第一种可能性几乎不存在,第二种可能性最高。”
“我打过快递公司电话,发件人无名氏。”宋栖棠笑声低沉,“我估计送照片的人,可能和埃里克森有仇。”
书桌上放着一片绿色药片。
江宴行信手拿起,夹在修长指缝间把玩,眉宇间掠过陈涩,“既然送上门就好好把握,照片看出端倪了?”
“你不也没发现吗?”宋栖棠顿了一会儿,语速忽而放得很慢,“反而是刀片比较有趣。”
“怎么说?”
“塑料袋有三层,我原先以为是防止收件人被割伤,可我打开以后居然发现包那么多层,这是不是说不通啊?”
“你的洞察力很强。”江宴行漫不经心抛着药片玩,“假如是考虑收件人安全,完全可以只用硬壳纸。”
“所以我琢磨着刀片上或许有点什么。”宋栖棠懒散的调子拖长,话锋忽而变得凌锐,“例如,指纹。”
江宴行垂眸不语。
片刻后,他淡然启唇,“送到相关机构做比对,不失为好法子,但你要明白,我们如今只是无头苍蝇,找谁做鉴定?”
“大海捞针也得捞,倘若海里真的有针,江宴行,这么多谜团,难道你不好奇?我可好奇的不得了。”
江宴行抛药片的动作一滞,“我好奇。”
许是察觉他语气不对,宋栖棠哪壶不开提哪壶,“昨天立案,今天警局请你了么?”
“请了,刚打的电话,下午协助调查。”
江宴行走回落地窗前,轻轻一笑,倒影着锦簇的眸子毫无波澜,“你打算放鞭炮庆祝?”
“只是协助调查而已,又不是真要你吃牢饭,你神通广大,难道连只替罪羊也找不出?”
宋栖棠语声嘲讽,“我们这样的家底,防着东窗事发之后被一锅端,不多做几手准备是不可能的。”
江宴行扯唇,“挺了解我。”
“知己知彼百战百胜。”宋栖棠怂恿他,“不如,你把照片给你妈看看?”
却不料江宴行一口回绝,“不用。”
——
下楼的时候,客厅和餐厅都不见关慧娴。
江宴行目不斜视穿过客厅出门。
“咯咯咯!”
尖利的鸡鸣猝不及防。
江宴行停步。
童妈拎着鸡笼正预备进门,看到江宴行,忙停步,“少爷。”
上午的光线很明亮,抬头,她便瞧见他额角的纱布,“您这是怎么了?”
说完,突然想起江宴行昨晚开的车并非慕尚。
当时光度不太亮,童妈又忙着搪塞鸡的事,因此没特别注意。
“少爷,您该不会遇车祸了?”
江宴行脸色平静点头,越过童妈往外走。
童妈骇然变色,顾不得抓鸡,踩着慌乱的步子追上江宴行,“去过医院了没?别脑震荡。”
“您开车这么多年从没发生过车祸,怎么这回就出事了?”她回忆晨间新闻,恍然大悟,“是着急工地吗?车到山前必有路,您别担心,我相信您一定能处理好,不吃早餐吗?”
江宴行还有别的事忙,没闲工夫应付,应声走到玄关边。
“咯咯咯!”
嘹亮鸡鸣再次响起,伴随翅膀扑梭的声音。
刚才童妈疏神,半边身体移出鸡笼的大公鸡趁机飞出她手心。
江宴行不耐侧眸,正对上公鸡黑豆似的眼睛。
公鸡抖了抖粗壮的脖子,昂首阔步经过江宴行身侧。
只听咕噜响,小小的白色瓶子倏然从它翅膀下滚到他脚边。
江宴行下意识退步,目光盯着皮鞋旁的小瓶若有所思。
“哎呀,这是哪儿来的?”童妈弯腰去捡。
“等等。”江宴行忽地制止。
童妈已经弯一半的腰立时僵住,疑惑地瞅他。
江宴行蹲下身,用口袋巾裹住那只瓶子,“你昨晚把鸡关哪里?”
瓶子内没装任何东西,散发着泥土的腥气,瓶身的标签被撕掉了。
“后花园。”童妈一头雾水,也弄不明白这玩意儿哪儿来的,忽道:“鸡笼关得不太严实,大概有只鸡跑出来了,四处乱刨乱窜。”
江宴行低头,土腥味当中夹杂刺鼻的药味。
似曾相识的味道……
寒意一点点侵蚀脏腑,他扣着小瓶的指骨收拢,沉黑眸波逐渐卷起滔天巨浪。
童妈面露忐忑,“少爷,您怎么了?”
“没怎么,把你的鸡关好,免得影响别墅的卫生。”短短一两秒,江宴行的异状荡然无存,唇角甚至浮着笑,淡声交代,“瓶子的事,别告诉其他人。”
——
童妈本不想这两天杀生,又临时改变主意,嘱咐佣人拎鸡笼去菜市场加工。
“童妈,你不是说明天再杀生吗?”
“所以我让你拿菜市场加工,少爷发生车祸了,炖汤给他补补。”
“您对少爷真好,不像……”佣人摇摇头,拎起鸡笼离开。
童妈叹口气,自然明白佣人的未尽之言。
她端着托盘上楼,关慧娴刚起,依然那副懵懵懂懂的样子。
床头柜放的玻璃杯摔碎了,床边全是七零八落的碎片。
幸亏关慧娴没腿站不起,否则肯定会受伤。
“夫人,我做佣人的也没资格管您,但您早点清醒吧。”童妈把关慧娴抱到轮椅上,尔后去卫生间拿扫帚。
关慧娴纹丝不动,幽深的双眼盯着床头柜下。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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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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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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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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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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