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人沐浴着清辉,眉眼忧郁,凭栏而立。
宋栖棠从洗手间漫步走出,看见他,眼波微微一动,隐秘的微澜迅速消沉。
正要视若无睹离开,那人清醇的嗓音涩然倾吐,“棠棠,你这两年在国外还好吗?”
“挺好,劳周公子关心。”她言简意赅,迈着沉稳步子准备转弯。
身后略有些慌乱的脚步声响起,周牧远修长的手指扣住她臂弯,“对不起。”
宋栖棠眼角斜掠,顺着那只手抬起视线,凝定他黯然目光,“假如我没失忆,我们两年多没见过,你对不起我?你做了什么事对不起我?”
她浅笑,动作生硬地甩开他,“有话直说,别拉拉扯扯,免得对我造成不好影响。”
闻言,周牧远目色一痛,注视宋栖棠片刻,颓然举起手,跌撞着步履往后退。
“我其实早想联系你,也托滨城的朋友找过你,我知道那一年阮姨去世,你肯定遭遇很大的打击。”
“给你打过成千上百个电话,但是打不通,当我好不容易再去滨城找你的时候,你家人去楼空,是我三番两次追问嘉恩你的下落,她才告诉我你去了CNX。”
“早知你会经历那样悲痛的事,我两年前无论如何都不该迫于爷爷的压力答应订婚,可我很害怕他真的派人去滨城找你麻烦……再三请求你等我,最后还是没能兑现承诺。”
“对不起。”周牧远低哑的声音化散冷风。
宋栖棠看着沉寂夜幕失神,漫天璀璨的星光纷碎落满眼瞳。
“你没对不起我,因为我从未等过你。”
胸腔涌动莫名情绪,她瞧着周牧远,神思难免恍惚,脑中闪现诸多画面,抑郁地揉了揉眉心。
或许年纪渐长,现下回忆十多年前的岁月,心里酸甜苦辣皆有。
怅然若失的感觉包围她,好像那些无拘无束的日子尚在昨日,可终归回不去了。
她扫两眼左右,纤长睫毛耷拉,“汪吟蔚挺适合你。”
周牧远一愣,苦笑,“再好,我也不喜欢她。”
顿了顿,他脸庞忽而覆盖上苍凉月霜,“况且在我心中,已经有最好的女人。”
宋栖棠晃神,面上的动容牵引着记忆回到校园时代,“她喜欢你,而且你们订婚了。”
“圈子里貌合神离的婚姻不计其数,我答应订婚,只是权宜之计,吟蔚刚从国外深造回来,时机成熟,我会解除婚约,你以前担心家世是我们的阻碍,现在不必了。”
诚然,如果宋栖棠真喜欢眼前人,她毫不认为这番话多凉薄更甚是满意的。
可,彻底脱离局内人的视野,只觉得荒诞。
“戴着订婚戒指纠缠别的女人不合适,就算你要纠缠,也不该是我。”她冷冷陈述,索性正眼对上周牧远,“我回星城是想重新扶起宋氏,至于其他的事,不愿意多掺和。”
她仰望他俊朗成熟已不见少时痕迹的面庞,“我最讨厌小三,更不会知三当三。”
“谁说你是小三?”
周牧远怫然不悦,冷着眸,温煦声调低了几度,“我从来只喜欢你一个人。”
宋栖棠撇嘴,想也不想,“我不喜欢你。”
震惊与错愕是两道劈裂耳膜的惊雷,余音撞得胸骨剧烈发疼。
周牧远寒冽抿唇,脸孔骤然绷紧,“你不喜欢我,当初为什么追我?”
幽静的走廊死寂一秒,倏地响起男人轻薄嗤笑。
“周公子,你未婚妻很快要过来了。”
宋栖棠转身,不知立拐角多久的男人缓步朝自己走近。
月色缠绵流连他身后,氤氲灯光,拓印半圈空寂的影子。
来者不善。
脑子里浮现这词,她抬脚,一言不发绕过他们打算走人。
擦肩而过时,江宴行忽而握住她手腕,将人不由分说扯身畔,尔后笑睨周牧远。
“你没听她说不喜欢你?”
宋栖棠眉目未动,下意识挣扎,熟料腕骨的麻筋被他不偏不倚摁住。
强烈的麻痛迅速蔓延血管,她冷冽蹙眉,想开口说什么,又突然打消了念头。
周牧远望向他们交错的手腕,冷笑,“怎么哪儿都有你?”
“这儿是江家,我要在哪里出现轮不到你置喙,反而是你,很不妥。”
江宴行淡漠瞥他,懒散撩起唇角,“以后周公子情难自禁最好注意场合,宋小姐是江家的客人,她若对你的死缠烂打不感冒,我作为江家人也不好视而不见。”
“你难道没对她死缠烂打?”
周牧远低眸,眸光似利剑刺进江宴行桎梏宋栖棠的手,“我可没看出她对你的触碰多感冒。”
说着,探手欲抢回宋栖棠。
手还没抬一半,温柔的呼唤忽地把他钉原地。
“牧远,我找你很久了,梁伯伯想见你。”
沉重的足音叩击着每个人耳廓。
汪吟蔚自长廊尽头快步跑近,瞥到周牧远站宋栖棠旁边,泛白的脸颊立即划过一抹紧张。
没等她近前,江宴行兴味一笑,没看周牧远,直接拽走宋栖棠,“我们别打扰他们了。”
——
江宴行拉着宋栖棠疾步去另一边露台。
露台边攀附大串青翠欲滴的藤萝,纯白花朵星星点点盛放。
宋栖棠戏谑轻嘲,“三少带我来这么个诗情画意的地方兴师问罪,是不是有些暴殄天物?”
“宋小姐言之有理,那做点不暴殄天物的事?”
虚浮的光影下,江宴行薄笑,根本懒得给她反应的时间,健臂猛然箍着她腰抵上墙角。
宋栖棠惊呼,本能抬腿攻击他裆部,他长腿利索一压,强势勾起她腿腾空地面。琇書蛧
失重感骤然侵袭,被不上不下吊着别提多憋屈,她慌忙撑住墙壁平衡自己的身体。
“江宴行,你放我下来!”
夹杂着醇和烟草味的滚烫气息拂过太阳穴,霎那铺天盖地包围她,仿佛一张密不透风的网。
他单臂撑她头侧,扶住她脸颊,喷洒的气息灼热,唇边弥漫的寒意却比刀刃更锋利。
“在我眼皮底下耍花招,你以为别人看不出来?我两年前怎么警告你的?”
男人传递的危险讯息溢散,激得宋栖棠的心跳险些破体而出。
“我耍什么花招了?别信口开河冤枉我。”
手里力气加重,江宴行目不转睛盯住她,“你对邵琼做了什么事?”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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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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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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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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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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