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小到大,她第一次来这么冷冰冰的地方。
滑门尚未完全打开,那双腿便哆嗦着往下栽。
男人健硕的臂膀及时揽住她,撑着腋下帮她站起,“可以吗?”
宋栖棠凉薄地瞥视他,一点点推开他,眼神极其冷。
冷到哪怕是滨城最寒峭的冬雪都有所不及。
江宴行的心窝似被什么燎烧,冰雾逐渐渗透五脏六腑,浸沁到骨血。
今后余生,犹如霸道蛊毒养在体内。
宋栖棠漠然看着他,讥讽弯唇,“报警确实没什么用,隔着天南地北,就算我真的有证据,也拿你们江家无可奈何。”
“不过江宴行,你最好记着,总有一天,我会让你们欠我的,双倍奉还给我。”
头顶冷白的光影层层叠叠覆盖,涌进江宴行深不可测的眼眸。
“记住了。”他静静凝视她,幽邃眸波翻滚如午夜下神秘莫测的大海,“我等着那天。”
“可你现在还得听我的,乖乖出国,别再动江家的歪脑筋,那是我安身立命的根本,你动了我的奶酪,我能答应?”
“除非贵人相助,你想崛起很难。”
江宴行不顾宋栖棠的抵触握住她肩头,带着她往太平间里头走,结实手臂扣紧她腰身搂怀前。
“我知道你跟着我心不甘情不愿,心里一天到晚咒我快死,可失去我的庇护,你和你外甥女将来要怎么办?”
他清冽的声线扑进她耳朵,眉目干净而俊美,笑得温文尔雅。
“话说回来,这是宋叔九泉之下保佑我心想事成?他的仇家那么多,你毫无自保能力,还带着小拖油瓶,简直送我怀里。”xiumb.com
耳侧的男声犹如冬日溪水徐徐流淌,“棠棠,你得为夭夭考虑,江家没江唯礼还有别人,你出国才是最好的选择。”
“我暂时不打算收拾江家,也不允许其他人插手。”
江宴行的唇瓣贴着她不停跳动的太阳穴,淡笑,“放心,你婶婶不会白死,我一定给你个交代。”
“你是娇贵的海棠花,养漂亮的玻璃房就行了,手上别沾血。”
宋栖棠闭眼,克制着内心滔天的狂暴才没一巴掌扇向他。
“江宴行,你如果真正为我好就该放我回星城!”
心里骤然被狠狠刺痛,她水瞳弥漫杀意,冰凉的手按着墙壁,冷然回头看向他,“婶婶不愿意看见你,你滚一边凉快。”
江宴行眉峰一挑,面色风平浪静,从容松开手,淡声提醒,“今早火才灭掉,你做好心理准备。”
宋栖棠停步,浓密的羽睫颤了颤,眼底无声无息泅染红雾。
江宴行的话外音不言自明。
低头盯着脚尖半晌,撕扯的疼痛像钢丝勒紧胸口。
她吸一口气,面容酝酿的戾气浓烈,眸色阴郁地睨向江宴行。
“如果江家提出更诱人的条件,要你把我交给他们呢?”
“话别说太满,你能出卖我第一次,第二次也不会犹豫太久,我待在你身边,其实跟与虎谋皮没区别。”
“谁晓得你哪天又把我给卖了。”
宋栖棠指腹蜷缩,凌锐的眸光比刀剑更锋利。
深深浅浅的灯影藏进江宴行沉静黑眸,他倚靠墙壁,眸中猝然闪过一丝耀目光亮,逼得窗外黑夜似乎瞬间能远离视野。
“我说过,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
神色森冷两分,气定神闲陈述,“前提是这朵花,种谁家院子。”
——
太平间毫无人的温度。
宋栖棠拖着脚步走到停尸台,目光缓缓垂落。
“宋小姐,这具尸体是今天清晨从C201找到的,发现的位置在卧室,您确认下是不是阮女士。”
太平间的寒气似渗透到骨髓,连睫毛都结了淡淡的霜淞。
宋栖棠踉跄着挨近停尸台,发直的眼睛盯那张白布,脑子已经不会运转,肺气管疼得像被手术刀剖开,没什么进气了。
身边的警察怜悯看她一眼,摇摇头,缓慢揭开白布。
烧得不成人形的尸体顿时映入眼帘。
宋栖棠掩唇惊呼一声,晕黑的斑点纷纷挤进脑海,双腿发软跌坐到地上,大颗大颗破碎的眼泪接连滚出泛红眼眶。
警察急忙搀扶她,她却倏然一惊,拂开警察的手,眼带急切且疯狂的光芒检视那具尸体,着重查看她左手的拇指与手腕。
焦臭刺鼻的味道扑鼻,脂肪液弄脏了白皙手指。
她全然不顾,急迫地捧起女尸左腕翻来覆去检查。
阮秀珠年轻时做过关节手术,腕子上还戴了摘不下的银镯。
哪怕尸体是家里发现的,她潜意识仍旧不愿接受噩耗。
手忙脚乱间,指腹貌似碰到什么坚硬的物体。
宋栖棠眉头跳了跳,心脏几欲破体,顺着怪异触感翻过女尸手掌,视线定格隐约的银色亮芒,只觉得大脑砰地炸裂了。
“婶婶……”
她瞳眸血红,浑身颤抖如筛糠,再次无力地跌倒,膝盖重重磕绊硬实地面,但她从内到外皆麻木的,没知觉了。
实际不对,还有几分知觉的。
心脏好疼啊!
好疼!
宋栖棠泪如泉涌,抱住尸体,紧紧揪着胸前衣料,恨不得把里面痛得想死的柔软器官悉数抓出来,亲手攥碎!
“婶婶……”
她泣不成声,多希望自己置身的情形只是场荒唐的噩梦。
一觉醒来,婶婶依然活生生站跟前,无论她怎么打骂都无所谓,自己全受着,只要她活过来!
只要她平安活过来,自己再不会惹她生气!
爸爸妈妈都死了,愿意当她妈妈的婶婶也遭遇不测。
从今往后,世上再没能包容她的亲人。
只剩自己孤零零一个人!
太平间回荡着女人绝望的恸哭,闻者无不心酸。
——
江宴行进来的时候,宋栖棠已经哭到近乎晕厥。
深眸扫向停尸台,触及面目全非的尸体,他神情淡静,眼光清凉无波,没多停顿,迈开长腿径自走到宋栖棠身侧。
宋栖棠悲泣,埋首尸骨的身畔,湿漉漉的面颊晕渍冰冷台面。
“别哭了,我抱你出去。”
大手摸了摸她侧脸,他弯腰,准备横抱她起身。
刚碰她背部,就被她狠狠打开手!
女人的拳头雨点一样砸左胸膛。
沉闷的响声不绝于耳,震颤太平间死寂的空气。
江宴行任她发泄。
保镖推门而入,“江先生,外面有人要见宋小姐。”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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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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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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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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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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