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腔调寻常,可那种风平浪静之下不自觉流露的期盼,很戳心。
就像凶巴巴的大灰狼服帖地匍匐自己主人脚边,伸着毛茸茸的耳尖想她摸一摸。
隋宁被自己脑海中构造的画面逗得忍俊不禁。
看一眼脸色轻淡的江宴行,再看眼不置可否的宋栖棠,思索自己待会儿怎么回去比较好。
还没想出个所以然,宋栖棠轻淡的声音响起。
“他们为什么找我麻烦?你知道原因,对吗?”她瞅着江宴行,晶莹瞳眸透出执拗。
江宴行眯了眯眼,唇角温凉,哂然一笑,“对,我知道。”
宋栖棠抿唇,近前两步,迎着风与他深邃的目光,仰视他,“我要听。”
他和她双眼不偏不倚衔接,密不可分,彼此幽深的眼眸都汹涌着庞杂色调。
沉默蔓延在四下。
半晌,江宴行又笑笑,笑声显得无端沙哑,“可以。”
他瞥了眼腕表,转身看向阿群,“还早,你留这里善后,我们暂时不回市区。”
黑眸可有可无掠过隋宁,“你等她还是自己走?”
隋宁察觉到他们微妙的气氛,不过让她独自离开肯定不行。
畏惧江宴行是一码事,但不能没义气。
再者,今晚目睹这疯子穷凶极恶的行径,灭口的可能性很高。
“我等等她。”
宋栖棠娥眉轻蹙,“你家人会担心。”
“随便扯谎就好了。”隋宁悄悄使眼色,隐晦地朝江宴行那边努嘴。
江宴行无视她们的互动,余光掠向走近的女保镖,“阿茵,你带急救箱过来。”
阿群错愕,“江先生,咱们不去医院吗?”
宋栖棠闻言一愣,眼尾斜瞟那只受伤的手。
男人置若罔闻,举步越过她身侧,往大坝桥下走去。
擦肩而过时,他高大身形带起悠悠凉风,一丝丝蔓延她披着的西装。
——
桥洞内光线暗淡,夜幕几近叠合地平线。
不远处的水面倒影着月亮,间或有河鱼深入浅出,明亮月轮便碎成无数玉片。
宋栖棠站定江宴行身畔,侧眸,阿茵打开手机的照明灯,蹲地上准备缝合的器械。
三角缝合针闪烁着锐利寒芒,让人心头发毛。
不知怎的,视线落针尖,许久都没移开。
直至鼻端嗅到一股醇和的烟味。
她如梦初醒,下意识转身,明澈眸光拨开萦绕雾气锁定江宴行。
江宴行姿势悠游地靠坐石头边,神态却冷漠,指缝间一星烟火烁烁。
“你知道你爸跟我爸生嫌隙的原因么?”
宋栖棠失神须臾,淡声道:“无非是钱,权,女人。”
“女人是不可能的。”她直视江宴行,唇尾挑出起伏,提到宋显义的语调一如既往地骄傲,“我爸妈很恩爱,妈妈生下我难产去世,爸爸为她守二十多年,所有的爱都给了我。”
江宴行定定凝视宋栖棠,眼神的含义倏忽加重,最终笑着点头,“你爸这点确实挺难得。”
阿茵走到江宴行身旁,轻柔卷起他袖口,就着手电筒的微光替他处理伤口。
“江先生,您要麻醉吗?”
“不必。”他抬眸扫阿茵,左手懒散搭着膝盖,任由她倾身替自己做清创处理。
比发丝还细的缝合线缓缓绕过阿茵戴手套的指腹,显出一股缠绵韵味。
谈如此私密的话题,留不相干的外人旁听,总感觉难形容的奇怪……
刚才阿茵坐阿群的副驾,因为事态紧急,没仔细看长相。
如今多瞄两眼,发现长得蛮漂亮。
宋栖棠无意识擂着脚尖,突然无所适从。
狗东西做了五六年江少爷,养得越发娇贵。
连女保镖都这么养眼。
江宴行似乎察觉到宋栖棠的心理波动,视线徐徐上移,顺着她不安分的脚流连她素净的脸,一抹谑色浮动眉眼,“你又偷偷骂我?”
“想多了,打你我都敢,”宋栖棠收敛思绪,冷嗤,“骂你还需要偷偷?”
阿茵眼皮微掀,脸庞貌似往宋栖棠的方向略偏。
宋栖棠被识破后反而懒得看阿茵,倨傲抬首,坦然瞪着江宴行,“别跑题。”
“是血钻。”他言简意赅。
血腥同华丽并存的两个字钻进耳朵,犹如水蛭瞬间掏空宋栖棠脏腑。
血钻,比起普通的钻石,更具传奇色彩。
凡血钻产出的地方,从古至今皆代表着贪婪、杀戮,从而引发各方人马的抢掠乃至战争!
“三十年前,他们在扎伊尔开采一批血钻……”轻声笑,江宴行恍惚几秒,眉宇间溢出寒凉蚀骨的气韵,轮廓冷峻阴沉,“过程我不详述了,反正你是钻石豪门长大的,关于血钻一些惨绝人寰的传闻,应该听说过。”
宋栖棠后退一步,被强大的冲击震得讷讷无言。
双氧水的味道弥散周围,似乎沉浮若有若无的血气。
她以为自己出现幻觉,眼帘轻颤着偏移,瞥到男人落座的石头下不停滴血。
心尖蜷缩,那双充斥着无措的水眸立时望向江宴行。
江宴行也无声看着她,极其专注,专注得不露丝毫余光。
仿佛全世界只剩她一个人。
“血钻的大头交给你爸,我爸从没想过把它们据为己有,即便他差点为血钻没了命,可对他而言,比起钻石,兄弟情分最无价,你爸曾经救过他,他一直惦记着恩情卖命。”
“是你爸见利忘义,整天疑心生暗鬼,所以别人随便挑拨两句,就对我爸痛下杀手。”xǐυmь.℃òm
双氧水从四周扩散刀伤中心,持针器夹着穿线的三角针在皮肤上纵横交错。
空气骤然死寂,好似能听见针线不断穿梭皮肉的声音。
宋栖棠忽觉刺耳,内掐的指甲深陷掌心。
江宴行却始终云淡风轻,睨着她反应,连眉头都没皱半分。
其实疼。
只不过疼的是另一处器官。
他喉头滚了滚,嘲讽地闭眼又睁开,依然紧盯宋栖棠不放。
“那批血钻一直在你爸手里,不然你以为宋家的泼天富贵从何而来?经历过两次金融危机,宋氏还能屹立不倒,规模甚至扩展到国外,血钻提供的资本不可小觑。”
“坊间叫你爸‘宋掌城’,他积累的身家权力远远超出你的认知。”
“那些年,不止我爸,他还害死很多人。”
宋栖棠侧过头,失焦的眼瞳凝定河面,哑声开口,“血钻的下落呢?”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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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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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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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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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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