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鬼门关前走一遭,虽然很凶险,到底还是捱过来了。”隋母定睛端详阮秀珠的脸色,“瘦了点,吃些好的补一补,别再亏着自己。”
阮秀珠坐在床沿,环顾一圈房间,想起生病那段时日的难忘经历同样感慨万千,摸着晾晒得干净温暖的被褥,欣然点头。Χiυmъ.cοΜ
“这次我也想明白了,如果能平安无事活下来,一定要好好对她们。”
隋母扫视简陋的卧室,随意拉家常,“你住院那几个月,家里发生不少事情,我没能经常去看你,你不介意吧?”
“哪儿能?”阮秀珠示意隋母落座,“我刚才说了,那些日子全靠你们帮衬,不然,栖棠一个人根本支撑不住,我心里只有对你们的感激。”
阮秀珠家境优渥,出身干部家庭。
幼时随调任的父母来滨城生活过一段时间,幼儿园内认识黄桂芬。
两人平素玩得好,终止阮秀珠回星城念小学才断了联系。
宋家倾覆后,阮秀珠重归滨城安家又在菜市场偶遇黄桂芬。
思及往事,她不免一时恍惚,总觉得这是天注定的缘分。
“桂芬,隋安那事,我听栖棠……”
“过去了。”隋母神色如常打断她,笑得和顺,“我呢,当时心直口快发脾气迁怒栖棠,事后反省自己太冲动,幸亏栖棠识大体,不和我计较。”
“栖棠不仅没生气,还去高家求情救了安安,我真是羞惭得无地自容,所以很久没敢登门找她,秀珠,对不起,其实我没能照顾好栖棠。”
阮秀珠脸上的笑容略微凝固,隋母的话滴水不漏,可太客气了。
太客气,近义词是疏远。
“这房间收拾得挺干净。”隋母打量四下,笑道:“栖棠比我家宁宁能干,她假小子一个,从不怎么注意卫生。”
“各有各的好,不过……”阮秀珠顿了顿,目光闪烁,“能有栖棠做我的侄女,我确实很幸运,很满足,现在只希望她将来找个好人家。”
宋栖棠坐过牢,很难找到不介怀她过去的婆家。
即便男方不在乎,可假若婆媳关系不融洽,夫妻早晚要出问题。
况且……
隋母掐着手掌,低垂的眼眸深处源源不绝荡出冷流。
五年多没见过江宴行,今天电视上再次看到,恨得她心脏拧成一团。
隋母起身,四处走动,“栖棠的年纪还小,不着急。”
“唉,儿女婚姻的确很头疼,怪不得你操心。”
隋母右手手背猛地打在左手掌心,做出无奈状,“过年那会儿,我亲戚介绍对象给安安,那小子可挑,前几天还打电话,说学校有女孩儿追他,我是无所谓条件,带回来合眼缘就成。”
说着,看向视线撤向别处的阮秀珠,耐人寻味补充,“你也别太担心,缘分到了,栖棠肯定有好归宿。”
阮秀珠扯唇笑笑,少了刻意讨好的意味,酝酿良久的话终究没吐露。
——
晚上,宋栖棠端着牛奶到阮秀珠的卧室。
阮秀珠需要充分休息,睡眠环境不能吵闹,而且夭夭和宋栖棠睡习惯了,是以没到她这里睡觉。
“婶婶,我们早点搬家,就下礼拜,您说好不好?”
阮秀珠一愣,“为什么?”
宋栖棠贴腿侧的手指紧了紧,脸色温淡,露出无懈可击的笑,“是这样的,那个房主给我打电话,他老家有急事,打算尽早脱房。”
“我就想,反正我们早晚得搬家,不如别拖到五月了,换稍微更好的房子,那边离医院近,我们复查也方便。”
她将手机导航打开,指地址给阮秀珠看,眉眼漾着可人的温软。
“二楼,坐北朝南,多方便?若非对方急着出租,我又日以继夜刷新还真找不着,附近有儿童游乐场,每周六免费接待小朋友。”
阮秀珠默不作声,指头慢慢划拉屏幕,没急着下结论。
宋栖棠抿唇,禁不住抬手梳长发,努力平缓语速,“您意下如何?”
阮秀珠挑起一边眉毛,“你确定?”
“我刚出院又搬家,舍不得邻居们。”
“迟早得搬,趁着天气不算热,我们搬过去能做些其他安排。”宋栖棠睫毛舒展,交叉的双脚落地,“我找了份英物家教,也在胡同周边。”
“真的?”阮秀珠由衷替她开心,“太好了!就按你的安排,我们搬!”
“是下学期进高三的学生,学业比较吃紧。”宋栖棠牵起唇角,“等您身体好了,再跟邻居聚聚也是一样,不如我买台智能手机送您聊微信群?”
阮秀珠以前亦是富家小姐,可宋家出事住到滨城以后,她只用老年机。
“别买,浪费钱,债务得尽快还上,四十万!”阮秀珠愁容满面,叹气,“人家是长辈为晚辈还房贷车贷,咱们家不能倒过来。”
宋栖棠点头,“我晓得,您先休息,我去温习英语。”
手搭上锁把还没开门,沧桑女声犹如瘴气猝不及防弥漫,迅速扩散。
“马上五月了,栖棠,你今年……”
四月温暖的和风拂进窗口,外头树影摇晃着贴近地面。
头顶晕白的灯光交掠,宛若被风分解成无数尖锐碎片掉入瞳孔。
宋栖棠手脚冰凉,眼皮胀痛,内心深处忽然塞满了密密麻麻的荆棘。
熟悉的,撕裂身体般的疼蔓延四肢百骸,让她几乎崩溃。
“江宴行作孽啊,畜生!”阮秀珠痛心疾首的怒斥如同芒草刺着耳朵。
最终,宋栖棠不言不语离开卧室。
——
回到自己的卧室,宋栖棠仿佛被千刀万剐的情绪已经逐渐平静。
夭夭在将iPad收进包装盒,侧影乖巧,却莫名使她心酸,
快步走到床边,“夭夭,只是暂时不玩,过阵子就可以了。”
iPad是苹果的最高配置。
以她当前的经济水平根本不可能买,因此没办法骗过婶婶。
“没关系,雪团、米团陪我玩,加上外婆回来,我不会无聊了。”夭夭爱惜地盖好盒盖,“我就是觉得,用这个画画超级方便。”
宋栖棠眸底的晶莹一闪而逝,嗓子被堵住了。
她想给夭夭富足的生活,但她无能为力。
或许等她奋斗到那天,夭夭早过了羡慕别人的年纪,只空流遗憾。
手机响,她低头看号码,气势顿时冷冽。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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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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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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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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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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