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岁晚眼角余光瞥着康熙的神色,细雨蒙蒙,天地间都笼上一层细密的雾气。
老虎踱步两下,懒洋洋地躺下了。
明明有沁凉的雨丝落下,两人却被汗珠打湿后背。康熙宽厚的大掌紧紧地握住她纤白的小手,不曾有丝毫迟疑。
姜岁晚垂眸盯着两人相握的手,眸中尽是不解。
她以为他会弃她而去。
这是人性,她没任何可指摘的地方。
但是他没有。
趁着老虎酣卧,康熙慢慢地倒退,在它打盹的时候,几人慢慢退出老虎视线,立在山林边缘线,有种劫后余生的心悸感。
姜岁晚用锦帕擦拭着鼻尖上的细汗,转身眸光盈盈如水地看着康熙,软声道:“快回宫。”
她腿软。
那样的庞然大物,在冷兵器时代的震慑力前所未有。
康熙眸色深沉,面上不见丝毫异色。
他揽着姜岁晚往马车走,保成崽崽还睡的人事不省,唇角还有可疑的诞水。
“别怕。”康熙见她迟疑着不动,就温声哄她。
“腿软,上不去。”姜岁晚抿着唇,可怜巴巴道。
康熙见她惨兮兮的样子,单臂用力,直接将她抱上马车,轻声道:“遇见老虎害怕乃人之常情,朕也腿软。”
他怕是真的,但腿软不至于。
但是为了哄娇气的小女人,只得这么说。
姜岁晚歪着小脑袋,冲他伸出白腻的柔荑,软声道:“臣妾拉您上来。”
两人携手上马车,响动让保成崽崽皱着小眉头,也不知嘟囔一声什么,转身自己又睡了。
等回宫后,再想起今日经历,就觉得跟做梦一样,属实有意思的紧。
保成崽崽睡了一路,睁开眼睛发现在宫里,整个人都不好了,奶唧唧问:“不是说去景山玩吗?”
怎的回宫了。
姜岁晚就温柔笑着摸摸他的头,软声道:“我们去了呀,抱着睡着的崽崽晃了好几圈,本宫的好崽崽没感觉到吗?好失落哦。”
康熙斜睨她一眼,这人真是惯会作弄,这般逗孩子。
但架不住崽崽蠢。
就见保成崽崽瞪着黑葡萄一样会说话的眼睛,正一脸心疼的看着贵妃,甜甜道:“那等孤长大也抱着你去景山玩,你放心。”
姜岁晚用锦帕沾了沾眼角,垂着头轻轻嗯一声。
见她还不高兴,胤礽抓耳挠腮。他半晌眼前一亮:“前儿汗阿玛给孤一个盆景,孤送给你。”
他很很肉疼。
因为他很喜欢。
姜岁晚挑眉,没想到还有意外惊喜。
她不说话。
胤礽也就不问了,示意小太监回毓庆宫搬过来。
花叶皆是由玉石雕刻而成,花蕊用的金珠,莲蓬用的青金石,看起来金玉琅琅,将濯而不妖的荷花都衬出几分贵气。
姜岁晚看看自己殿中那刚发芽的小花小草,又看看这玉石荷花盆景,跟胤礽一样高,名贵无比。
她突然就知道什么叫皇后娘娘扛着金锄头,看着胤礽和康熙习以为常的样子,她这才明白,她的想法属实是太过保守了。
莳花弄草算什么。
贵妃可以莳金花弄玉草。
“额额喜欢吗?”胤礽一脸担忧地看着她,小声音又奶又糯:“这东西是寻常了些,等孤有更好的还给你。”
姜岁晚俯身捏捏那肉嘟嘟的小脸蛋,眸色清亮,声音中带着崽崽无法拒绝的温柔宠溺:“保成现在就有更好的呀?”
胤礽昂着小脑袋,有些不理解,而一旁的康熙也好奇的望过来,这荷花盆景也算珍贵至极了。
他还能有什么更珍贵的。m.xiumb.com
在两人好奇的目光下,姜岁晚俯身,缓缓的鼓起自己的小脸蛋,轻笑着道:“当然是亲亲呀。”
康熙:……
胤礽羞红着小脸,他踮着脚尖去亲她鼓起的脸颊,见额额眉眼盈盈的望着他,又用指尖戳戳另外一边,他登时明白过来。
肉嘟嘟白嫩嫩的小手捧着额额的脸颊,左边脸颊亲一口,右边脸颊亲一口,额头要亲亲,鼻尖要亲亲,下颌也要亲亲。
胤礽撅着小嘴巴要去亲那嫣红的唇瓣,被康熙拎着后脖颈给拎回来了,他梗着脸:“不许亲。”
他的。
胤礽这不值钱的样子真让人想揍他。
崽崽一脸无辜的看着他。
姜岁晚却心满意足。
“保成的亲亲就是世界上最珍贵的东西,拿什么都不换哦。”
胤礽听了,猛然抬起头来,他虽然三岁,但是在宫中见多了人情冷暖,世态炎凉,从未有人跟他说,他的亲亲就是世界上最珍贵的东西。
他有点想掉金豆豆。
他奶里奶气开口:“那汗阿玛的亲亲呢。”
姜岁晚:……
我疼你你却跳起来给我一刀。
看着康熙兴味的眼神,很明显是等着看她笑话,想看她接下来会怎么说。
“不换。”姜岁晚一脸笃定:“保成是世界上最可爱的男孩子,你爹不是。”
康熙:……
连哄他都不愿了。
可她越是这样说,越是让他心里高兴,没有因为胤礽是储君,是三岁就敷衍他,会认真的回答他问题。
成年人之间自然有成年人的默契。
胤礽心满意足。
他高兴的连吃了两碗饭,挺着自己肉嘟嘟的小胸膛,中气满满的回答问题。看的出来,额额给与的爱,让他底气十足。
康熙看懂了他的变化。
却不知她这般漫不经心的相处到底有什么特别之处。竟然能在短短时间内,让太子变的意气风发。那种精气神和寻常不一样。
胤礽高高兴兴的去读书。
康熙摸着下颌想,这孩子真是有意思,若他整日里粘着佟贵妃,说不得要将两人给分开,但是他读书更努力了。
颇有种为额额读书的微妙感。
真是令人意想不到。
康熙犹豫了,他不想让胤礽长于妇人之手,又觉得六岁前再分开也可。
他也去忙了。
姜岁晚褪掉鞋袜,便解头发通头,想着小憩片刻。谁知一闭上眼睛就是被猛虎扑的样子。
就连儿时被小猫跳起来咬在腰间软肉都记起来了。
主要没那么疼过。
猫的牙齿很尖,咬着就不撒口,她疼哭了,那猫还不撒口,嗷嗷叫着咬她。
姜岁晚无语,她不睡了,直接起身。
刚梳好头,就听见说端嫔求见,她直接宣了见,这才洗漱。
等端嫔过来,就见贵妃素着一张莹白的小脸,五官精致漂亮,让整个内室都熠熠生辉。
看着她慢慢地梳妆,她就想,贵妃到底在她漂亮的小脸上鼓捣些什么。
“臣妾给贵妃娘娘请安,您万福金安。”端嫔温柔的声音响起。
姜岁晚觉得很有意思,宫中的女人,素来将贤惠挂在脸上,就连笑容也要极得体,整日里笑吟吟的。
明明她和端嫔接触不多,两人寒暄起来却亲亲热热的。
“你先坐会儿,等本宫梳妆。”姜岁晚含笑道。
说起这个也挺有意思的。
她想着今儿不出去,便只编了两条发辫盘在头顶,斜斜地插着一只玉簪,敷上一层薄薄的珍珠粉,再用胭脂在眼角、唇峰点上一层,看着便愈发清丽温婉,没什么攻击性。
端嫔看的愣神。
佟贵妃这些时日将后宫把持的极好,拢着万岁爷不叫他往后宫去,偏她不吭声也不闹,叫人抓不住把柄。
现在看来,她好像明白点什么了,这样举手投足都极有魅力的女子,便是她也要目不转睛的盯着看。
而她表情淡然,对自己下一步要做什么显然极有规划。
姜岁晚收拾妥当,这才转身看向正在喝茶的端嫔,她眸光闪了闪,笑着问:“你宫里一切可好?”
端嫔赶紧回说是一切都好,就是春日里来了,有几个小答应想养猫,过来问问意见。
说起猫,姜岁晚蹙起细细的眉头,她被猫咬过的地方好像又隐隐作痛起来,宫里其实默认不得养猫,因着猫性子孤高,容易应激伤人。若是寻常人被抓了咬了倒还好,若是怀有龙嗣的宫妃被咬,那就整个都不好了。
姜岁晚沉吟:“本宫明儿叫猫狗房的备个房间,养些猫放着,谁若是喜欢,自己去撸猫房玩就是。”
宫里孤冷,有个猫,日子也有盼头。
毕竟是个暖融融的小生命陪着,比什么都强。
端嫔松了口气,她就是难以决断,想让直接掐了不让养猫,但是想想这又不可能。
没有能拿出手的理由,哪里能轻而易举的断了旁人的念想,这法子不错,不在宫里惹是非,也没说一把子将后妃给限制住了。
“还是娘娘聪慧,臣妾多有不及。”端嫔笑着恭维。
往后还得长久在佟贵妃手底下讨生活,说起话来就有些底气不足,总是想让她对她印象好一点。
姜岁晚笑了笑,她有些困顿,说起话来眼角就总是带着水意,再加上她画的微红的眼尾,看着我见犹怜。
“臣妾多有叨扰,先告退了,您忙着。”端嫔笑着道。
姜岁晚客气的留膳,端嫔就说自己要走了,她也没挽留。
看着人走了,她懒洋洋的打了个哈欠,用锦帕沾了沾眼角的泪痕,惨兮兮道:“去请黎太医来。”
她需要安神汤。
听说是贵妃传召,黎少珩来的很快,甚至还有些慌乱,中午刚见过她还好好的,怎么一会儿功夫就传太医了。
他急慌慌的跑过来,身后的小药童险些跟不上,跑的气喘吁吁,偏偏在宫里不敢逾矩,整个人都不好了。
而黎少珩面色冷凝,大长腿不要命的往前奔。
等到承乾宫,也不过用了盏茶功夫。
早有小宫女在殿门口等着,见他到了就引着他往正殿去。
黎少珩匆匆进来,见贵妃面色恹恹,登时更慌了,素来情绪稳定的男人,此番神色惶惶,跪在地上虔诚的抬着头,哑着嗓问:“娘娘哪里不适?”
他的小公主。
“今天去景山玩,碰见了一只老虎,后来万岁爷带着本宫离开,到底吓到了,回来就睡不踏实,还梦见幼时被小猫咬了。”
姜岁晚蔫哒哒的,配上她今日清水芙蓉一样的妆容,更显得可怜。
“微臣给您开方子。”黎少珩号脉后,又看了看面色、舌苔,在她皱巴巴的小脸中,认真的写下四个字。
姜岁晚捧着脸,软声道:“不想喝苦药汁子。”
知道他没事,黎少珩面色又冰凉起来,他冷声道:“不苦。”
姜岁晚一看方子就无语了。
“多喝蜜水。”
真是个破直男。
哦,知道让喝蜜水的破直男。
她气汹汹地一锤桌子。
黎少珩面上紧张之色褪去,唇角甚至还勾着一丝笑意,冷凝的面上便显出几分柔和来。
“药汁子太苦您不肯喝,白水没味道您不肯喝,这蜜水甜甜的,还是多喝些吧。”他声音低沉冷厉,隐隐还有几分温柔。
姜岁晚冷哼一声。
“今儿在银楼时,有个姑娘想抢本宫的金簪,也属实胆大包天,许是也生场气了。”她淡淡道。
看似讲事情的话,其实在告状。
黎少珩眉眼一凝顿时明白了,他压低声音道:“微臣明儿再来复诊。”
听他这么说,姜岁晚有些意外,明儿就能给结果,他这些年没少奋斗吧。
黎少珩匆匆离去,他为了寻晚晚,混迹于京中贵族中,也发展下线,在平民百姓青楼楚馆中寻人。
好在,他生命正盛之时碰见了她。
姜岁晚捧着蜜水喝,小脸还是垮着的,厉哥现在愈发会作弄人了。
竟然让她多喝蜜水。
想想自己就忍不住勾起唇角,露出个甜甜的笑意。
“笑什么?”男人低沉的声音响起。
念着他在遇见猛虎时也不曾撒开她的手,姜岁晚态度好了很多,笑吟吟道:“想起万岁爷就心生欢喜。”
她甜甜地哄他。
康熙却觉得不习惯了,他皱着眉头,审视的打量着她:“怎的?喝蜜水了?”
姜岁晚:……
“对。”
她捧着蜜水过来给他尝,含笑道:“甜滋滋的,好喝。”
康熙眸色幽深的望着她樱粉的柔软唇瓣,轻笑:“很甜?”
姜岁晚乖乖点头:“超甜。”
康熙笑了笑,温声道:“朕尝尝。”
说着他俯身捏住她下颌。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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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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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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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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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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