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此时的京都长街上,蒲芳草正安静地等着小孩哭完。
有时候受的委屈,只有大声哭出来才能解决。
小孩更是如此。
许是她的耐心和温柔,小孩不过片刻便停下了嚎啕,轻轻地抽噎起来,而随着他喉间的哭嗝止不住地打,小孩脸上也越来越红。
好丢人。
小孩又打了一个嗝,他想伸手捂住,可他左手拿着糖葫芦,右手拽着仙女姐姐的手指,哪一边都不想放开。
嗝声越来越频繁,他的脑袋也越来越低。
蒲芳草笑意泛滥,小孩子什么的,果然让人心情愉悦。
“呀,糖葫芦掉了!”
“诶?”
听到这声,小孩惊慌地抬起了头,那攥着糖葫芦的手指也跟着一抬,脸上瞬间粘糊糊一片。
他懵懂地眨眨眼,看着那正正地怼上了自己面颊的糖葫芦,才发觉自己被骗。
仙女姐姐怎么还骗人呢?
面对小孩控诉的眼神,蒲芳草脸上的笑容更大了,她没有解释自己是为了让小孩不再打嗝,毕竟,这种被水汪汪的大眼睛注视的感觉,还不错。
一旁的墨蓝再次咬下一颗山楂球。
有多久没看到小姐这么恶劣的一面了?
不对,这该叫,童趣。
而就在三人之间的氛围格外温馨之时,那一直静静等在一旁的李霾终于按下了心中的贪婪,转身准备离开。
虽然他想要抓住这个小孩,让这个小孩给他解更多的灯谜,好让他获得更多的利益,但是如果因此要得罪一个贵人,他还是不愿的。毕竟,他不过是邓家的一个家仆,并没有能力去招惹一个大家小姐。
尤其是这个大家小姐已经半站在了他的对立面。
可惜,即便李霾如此识相,但蒲芳草还是一早就盯上了他。
“站住。”
随着李霾的转身,蒲芳草的抬眸,咽下一口酸甜的墨蓝直接呵斥出声:“我家小姐让你走了么?”
“……”李霾身子一僵,回身拱手道,“不知小姐还有何吩咐?”
蒲芳草缓缓站起身子,刚准备开口,眉头便轻轻一皱。
她感觉到了那紧紧攥着她指尖的小胖手上传来的颤抖。
是还在害怕么?
蒲芳草有些忧心,可低头看去,却丝毫没在那张奶呼呼的小脸上发现恐惧的神色,反而如她一般,眉头紧颦。
这是怎么了?
也就在蒲芳草仔细地打量着小孩的时候,站在旁侧的墨蓝伸手,轻轻按上了小孩的肩头。
小孩下意识躲避,然后小脸再次皱了几分。
“小姐,他肩膀有伤。”
墨蓝看着疼成这样,都不愿意松开蒲芳草手指的小孩,没有继续试探。
这孩子,只是单纯地喜欢小姐而已,她懂。
毕竟,她八岁那年见到小姐的第一眼,就很喜欢很喜欢小姐了!
“肩膀有伤?”蒲芳草讶异,她再次蹲下身子,看向了小孩的肩头,那里没有半点异样,就连灰尘都没有一丝一毫。
可是……
蒲芳草想起小孩脏兮兮的掌心,终于察觉到不对。
不管小孩是因为贪玩还是因为摔倒,也不该只有手心弄脏,所以,是这衣服防尘么?
她伸手将小孩揽到身前,然后轻轻掀开他的领口。
小孩面红耳赤,他想阻拦,可看着蒲芳草严肃的神情和担忧的眼神,在心中挣扎了半晌,最终还是没能动弹。
而另一边,蒲芳草看着小孩的肩头,眼底猛然滞涩。
透过那半掀开的领口,清晰可见一大片狰狞的青黑色,在小孩白嫩的皮肤上,异常刺眼。
这下手的人,好狠毒的心肠。琇書網
习武也有好些天,蒲芳草自是清楚这种斜过来的痕迹是如何生成的,如果不是小孩碰巧躲开,恐怕这一脚命中的,是他的胸腔,到时候,就不是区区青黑色可以言说的了。
“是你打的他?”
蒲芳草将小孩的衣服归拢好,然后看着小孩不愿意松开的小手,伸手将他抱了起来。
霎时间,小孩从耳根到后脖颈,红了一片。
他害羞地将自己藏进了蒲芳草的肩窝,也没听清楚蒲芳草的问题,只以为这是在问他。
小孩呐呐点头道:“是我自己实力不够,不然可以躲过去的,父亲说,打不过就逃跑,跑不掉就拼命,是我大意了。”
“……”可真是位好父亲。
蒲芳草强忍住吐槽,因为她大概清楚这孩子的父亲为什么会这么教育他。
这孩子身上穿着的衣服,是士兵制式的布料,能得到这种布料,还拿回家给小孩做衣服穿,只能说他的父亲是军队出身。
即是如此,那一切就都说得通了。
可是——
面对这么一个乖巧圆润的小团子,她还是会心疼。
蒲芳草安抚地摸了摸小孩的后脑勺,目光一转,冷冷地看向了那个如今不发一言,看似老实谦卑的干瘦男人。
“是你打的他?”她又问。
李霾下意识咽了口吐沫,身子再度躬下去了几分。
从刚刚那黑脸侍女的态度就可以看出,这女子的身份很高,不然,不会连一个侍女都那般颐气指使。
如今,只能搏一搏了!
“小的只是在秉公办事。”李霾强装镇定,扯出了身后的大旗,“此次灯谜会出现偷盗之事,如果不略施惩戒,只怕会出现大问题,虽然我邓家本意是为灯节添彩,不在乎那些蝇头小利,可这对于失主来说,也太不公平。”
“我没有偷!”
上一秒还羞得吐字不清的小孩突然开口,他从蒲芳草的肩头离开,一双黑白分明的大眼睛定定地看着近在咫尺的娇容:“仙女姐姐,我没有偷,那些灯谜都是我一个一个猜出来的,你千万不要被他骗了!我可以和他去公堂对峙!”
如果说之前的他还在被动挨打,可在蒲芳草对他的态度一直这么耐心温柔的情况下,小孩再次恢复之前的样子。
条理清晰,言语分明。
如果忽视他紧紧盯着蒲芳草的眼睛里,那轻微的害怕。
仙女姐姐?
蒲芳草脸上的寒意再次融化,她安慰地拍了拍小孩无处安放的小脏手,一点不嫌弃地将它放到了自己的衣襟上,然后再次扭头,冲着亮出了邓家族徽李霾道:“你有何证据?”
她的声音清淡,有些百无聊赖。
其实按照蒲芳草的性子,她在确认了敌友后,就应该让墨蓝上去将这明显心怀鬼胎,满嘴谎话的干瘦男子揍一顿,可是听到了干瘦男子提起的邓家,她却只能走流程。
毕竟——
谁让这邓家和她家,是姻亲呢?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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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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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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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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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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