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因着她有这么一层身份,兰景旭也没有让她流落街头。
兰景旭将两人安置在京都的一处私宅中,日日都会去看她们。
本来蒲家嫡女蒲芳草和太子殿下兰景旭的婚事便因为太子在民间早已娶妻的插曲,变成了百姓们茶余饭后的笑料,可随着兰景旭在大将军府门口的那番话传出,还有他每日大张旗鼓的看望,这笑料中便夹杂上了一丝艳羡。
每逢谈起,总会有人说,这南方来的渔女心地善良,命中带贵,是天意让她在江边救到太子,有天大的气运,还有人说这太子殿下知恩图报,敦厚纯良,明明没有做错什么,却甘愿放下身段,以礼待人。
唯有蒲芳草,落得了一个尴尬的境地。
虽然有好些大爷大娘为蒲芳草说话,可又哪里敌得过对手的庞大。
有些流言蜚语,从来不是无风自起的。
还好,蒲芳草历经一世,脸皮已经足够厚,对此她不仅面不改色,甚至还让墨蓝找人去帮着太子的人添油加火。
流言这种东西,只要你不在意,它便能成为的你的助力。
蒲芳草深以为然。
又是一个傍晚,明婵提着一盏灯笼来到了练武场,还没踏进院门,就看到蒲芳草穿着一身单薄的黑色短打,将白嫩嫩的拳头挥得虎虎生风。
虽然这只是个表面上的气势,但和十日前,蒲芳草第一次打拳时打的软绵绵的样子比总归是不同的,很明显是下了苦功的,即便不能拳打南山猛虎,脚踢北海藏龙,但至少让她再去打人的话,决计不会再将自己给打趴下了。
阿噗小姐她,真的长大了啊!
明婵心头悸动,不知道是因为高兴,还是因为悲伤,也就在这时,一道从身后传来的声音唤回了她的思绪。
“明婵姑姑。”
墨蓝手中端着一个托盘,正由远及近地向她走来。
那盘里托着的是一只青花白玉的小碗,上面还冒着徐徐热气,待离得近了,明婵才看清碗里面是墨绿色的汁水,一股苦涩的味道扑面而来,让她都不由得颦起了眉,“阿噗小姐又该喝药了?”
这碗液体明婵很是熟悉,毕竟,这是她一手推敲出来的。
因为蒲家自蒲老太君开始,代代都有女主子征战沙场,可女子终是比不得男子的,不仅要付出更多的努力,稍有不慎还会伤身,落下各种各样的病疾,所以,这滋补身体的汤药是必不可少的。
即便,它苦如黄连,涩若胆汁。
“没有拿点蜜饯么?”
明婵又问,墨蓝沉默地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
而随着他们之间简短的对话,那站在演武台上的蒲芳草也终于察觉到了院门的动静,她缓缓收势,长吐了口气,然后便满脸笑容地回了明婵的疑问:“不用了,明婵姑姑,不过是一碗药而已。”
其实她不怕苦的。
因为自出生起便身体不好,所以她喝了近十年的药,早已习惯了药的苦涩,药后吃糖也不过是因为嗜甜和娇气,而如今的她身负大将军府,这两点,都不应该存在,喜好更是不能再宣于人前。
这是上一世,兰景旭和范灵萱给她的教训。
蒲芳草想着上一世的事,心中划过一抹冷意,她缓步走到明婵和墨蓝的身侧,抬手便将那碗汤药端起,一饮而尽。
不过是苦而已,总比裹着糖衣的慢性毒药要强太多。
明婵看着蒲芳草那经过十多日的休养,已然恢复成瓷白,如今遇苦都面不改色的脸,想说些什么却又终是没能开口,眼睑落寞地垂下,瞟见了手中提着的灯笼。
看到它,她的脸上终于是松快了些许,柔声开口道:“对了,阿噗小姐,这是老太君让我给您送的兔儿灯。”
“老太君知道您喜欢灯节,看今日时间也不早了,就赶紧让我给您送来,老太君说,今晚就让她歇歇吧,她一把老骨头,经不起您天天找她练手了。”明婵的声音里满是笑意,她抬起双手,将灯笼递到了蒲芳草的身前。
蒲芳草砸了砸苦涩的嘴巴,下意识接过,然后看着那手中精巧的物件,表情有些怔愣。
兔儿灯。
时间过得可真快,都到灯节了么?
自蒲芳草重生回来,她便一直没能停下,先是处理兰景旭和范灵萱之间的破事,后又每日练武强身健体,除了每天三顿陪着蒲老太君用膳,再没有一刻闲着,白天不是在扎马步站桩就是在练拳耍枪,而晚上则是惯例的竹笋炒肉。琇書蛧
厨子是三天两头就轮换的,可那材料却永远都是蒲芳草。
毕竟,她早就过了打基本功的年纪,要想练出一番成绩,就需得来点狠的。
循序渐进要好几年,她等得起,可二哥却等不起。
而挨揍,便是加快进度的第一步,俗话说得好,要想学会打人,就要先学会挨打。也幸好,大将军府有这个条件让她挨揍。
想起两天一碗的汤药,和每日一涂的药膏,蒲芳草觉得自己都快腌入味了。
不过也显然,效果甚佳。
她动了动练了一日却丝毫不见酸痛的手臂,笑言:“好,今日就给祖母放天假。”
蒲芳草明白,蒲老太君是看她这几日把自己逼得太紧了,想让她出去散散心,虽然她对上一世便去过的灯节没什么兴趣,可祖母的好意她却不会拒绝。
更何况,她今日确实该出去一趟。
即便是小火慢炖,也是时候该添把柴了。
蒲芳草看着手中的兔儿灯,唇角微翘。
碧蓝的天空中,红彤彤的火球还在边际处露着小半张脸,而另一边,一轮圆圆的明月却早已高挂,正隐晦又温柔地散发着独属于它的光芒。
……
大峪王朝的灯节虽不止一日,但也只有正月十五这一天才是巅峰,除了往来的商贩,京都百姓大多都会走出家门,一睹灯火满城的风采。
天渐渐暗了,本就繁华的街道上,人群也愈发地密集起来。
忽地,一道瘦小的身影从人群中窜过,惹出了一连串的惊呼,连带着,还有来自他身后不远处的怒吼。
“让开!都让开!”
“站住!”
“小子你有本事别跑!”
“万里赌坊办事,还不赶紧让路!都给老子起开!”
伴随着数道蛮横无理的话语,几个五大三粗的汉子握着足有小臂粗的木棍,正朝着这边横冲直撞而来。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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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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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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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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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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