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德小心翼翼地瞟了眼正在前方慢慢走着的蒲芳草,又回头看了眼身后的软轿,最后再瞧着那早已瞧不到檐角的大将军府,终是忍不住开口道:“殿下……”
“叫我蒲大小姐。”
蒲芳草厌恶殿下这两个字,厌恶到听到别人这么叫她,就忍不住血气翻涌,她瞥了眼因为她这句话而惊疑不定的张德,继续说道:“虽然皇上已经下了圣旨,但我和太子终究还没有大婚,所以……”
她微微垂头,虽话未言尽,但她相信张德是个聪明人,知道她什么意思。
果然,听了这话,张德连连点头哈腰:“还是贵人想的周到,是奴才多嘴了。”
虽然大峪王朝历来都是圣旨定一切,大婚不大婚的其实也没多么重要,但是无可非议,刚刚蒲芳草说的确实也没什么问题。
张德放下刚刚一闪而过地思虑,没再多想,他只觉得蒲芳草是自尊心作祟,毕竟他实在无法想象,一个已然快要没落的将军府小姐会如此厌恶一个堪称权势顶峰的称呼,反倒是一旁的小李子,颇为疑惑地看了眼蒲芳草。
眼前这蒲大小姐看似娇羞,可眼底却冷静的似一个旁观者,即便脸上青青紫紫的很是古怪,但却是没有一点红晕。
这,正常么?
小李子愈发疑惑,还不待细想,一声冷斥就惊得他跪了下去。
“你在看什么!”
顺着蒲芳草的眼角余光,墨蓝一眼就瞧到了那眼珠子乱转的小李子,不做思索,她怒声呵斥道:“我家小姐也是你能窥伺的?怕是眼珠子不想要了吧!”
说着,她上前一步,好似真要将小李子的眼睛毁掉一般。
小李子吓得连连磕头,“奴才知错了,奴才不敢窥伺大小姐,奴才该死。”
砰砰砰的声音接连响起,不过眨眼间,地面上便沾染了红渍。
这里虽然不似将军府般路无一粒杂石,但也算得上干净,如此快速的破了皮,只能说是这磕头的人用了狠劲。
是因为害怕么?不,是知道她心软吧。
蒲芳草看着那刺眼的红,又看了眼低着头默不作声的张公公,笑了。
她的判断好像出了个大差错。
虽然上一世做了太监总管的人是张公公,可眼下这聪明人,该是这小李子,不管是他如今磕头的狠厉,还是刚刚在瞬间便察觉到了问题的敏锐,亦或是初见时不露痕迹的推诿,都不似一个十岁的小宦官能够拥有的。
有意思。
蒲芳草轻捻指尖,心中的玩味更甚,她静静地看着,待那地上的血迹越来越多,小李子磕头的动作也越来越迟缓,她才随意地摆了摆手,声音中带着些许子怜悯:“罢了,也不是什么大事,起来吧。”
想要揣测她的心思,就要付出相应的代价。
谁都一样。
本来蒲芳草还起了杀心,毕竟这小李子在上一世没少帮着安贵妃为非作歹,欺辱蒲家欺辱她,但如今知道他的背后另有其人,她却不打算这么做了。
毕竟,如今这小李子背后的人,她多多少少都猜得出是谁,她想当黄雀,那这螳螂的爪子可不能先折了。wWW.ΧìǔΜЬ.CǒΜ
虽然不知道后面出了什么差错,让这小李子转投了安贵妃,但至少现在,他还是一只好螳螂。
更别说……
想到一会要做的事,蒲芳草的心情再次好了起来。
而听了蒲芳草的话,一直在旁侧缄口不言的张德也连忙应声:“还是大小姐心善,小李子,还不快磕头谢恩。”
“谢蒲大小姐宽恕。”
小李子再次叩首,灰白的小脸上滑下道道血痕。
如此凄惨的样子并没让蒲芳草多投去一眼,她只是淡淡地转身打算继续溜达,可还不待抬脚,那身后的张德又再次出声:“蒲大小姐。”
来了。
蒲芳草嘴角微勾,转眼间又神色不耐地回头。
张德没敢抬眼,低着头恭敬道:“大小姐,奴才还要奉旨去趟西城,这就告辞了。”他的声音压的很低,连近处的蒲芳草也只是堪堪听见。
蒲芳草看了眼不远处的禁卫军,眉梢轻挑,然后又不置可否地笑了笑:“你随意。”
反正,别和她走一条路就成。
蒲芳草终于走了,张德也如释重负地坐上了软轿,小李子从地上爬起来在旁边跟着,没敢再回头看一眼蒲芳草的背影。而待软轿一垫一垫地朝着西城离开,已然走远了的蒲芳草却突然停住身形。
她转过头,看着那顶背离皇宫去绕远路的小轿,轻声吩咐:“墨蓝,去准备个轿子,要红底蓝面金流苏,然后再把府中的守卫叫出来些,我们也坐着轿子去威风威风。”
“是。”
墨蓝没有多问什么,直接拱手离开,蒲芳草站在原地没有动,不知过了多久,她才缓缓抬头,朝着那正当头的烈日伸出了手。
众人皆入局,如今,就看谁才是那个唯一的掌棋人了。
……
冬日的正午泛着一股暖意,繁华的京都东城里更是热闹非凡,一座坐落在街边的二层茶楼上,两个身穿素衣的女子正趴在窗边,死死地盯着下面的街道。
忽得,那年纪稍小些的少女揉了揉眼,嘴里有些埋怨地嘟囔道:“萱姐姐,这都已经是正午了,我们还要等么?这要等到什么时候去啊!”
她已经在这枯坐了快两个时辰,着实是有些累了,虽然萱姐姐说只有找到了那顶轿子才能找到她爹,但是这一上午过去了,她都不曾在这条街上见过一顶轿子,更别说什么特定的蓝锦软轿了。
少女表情萎靡,起身就想离开,可还不等她挪步,那被她称作萱姐姐的女人便一把将她拉住。
“再等等,明珠,你信我,他们一定会来。”
范灵萱紧紧地咬住唇瓣,一双眼也一错不错地看着街角的尽头。
她不会记错的。
这么多年来她都不曾行差踏错一步,这最重要的一事,她更是不会。
“他们一定会来的。”嘴唇嗫嚅,范灵萱无意识地重复了一句,也不知道是在安抚身旁人的心,还是在定她自己的心。
许是皇天不负苦心人,不过眨眼,那街角处还真就出现了一抹金黄色的流苏。
范灵萱猛地起身跑了下去,而被她抓着手臂的范明珠也连忙跟上,两人跌跌撞撞地挤上了人头攒动的街道,然后又直直地穿过人群,拦在了一众玄甲护卫之前。
“放肆,何人拦轿!”
“有刺客!”
为首的玄甲卫怒喝一声,银剑出鞘,一抹寒光便在瞬间抵上了二人的脖颈,正坐在轿中的蒲芳草闻声抬眼,看着眼前逐渐停止摇晃的锦帘,她的嘴角勾出了一抹嗜血的浅笑,无声问候——
好久不见,安贵妃。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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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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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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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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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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