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知道,那快要年过半百的帝王在听了暗卫的话后,眼神中明明灭灭,变化莫测,最终,又全部归于沉寂。
他一句话都没有说,反而抬脚便往屋内走去,随着大手小心地推开房门,他似是害怕又似是眷恋地扫过了周遭所有的摆设,一处也不曾落下,明明是短短的一段路,却让他足足走了一炷香的时间。
而等他终于来到了桌案旁,他的大手抬起,迟迟不敢落下。
看到这些东西,他就仿佛回到了那些日日夜夜。
是欢愉,也是恐惧。
因为在那些美好的记忆之后,便是他最爱之人的惨死。
随着那张苍白而狰狞的脸出现在脑海,他的眼前也跟着一阵恍惚,他情不自禁地呢喃出声:“晚宁,晚宁,是我错了,是我错了。”
是我对不起你。
似是有泪流下,转眼又全部隐在了黑暗里。
所有人都以为这间小院是皇帝对先皇后谢晚宁的冷遇,可没有人知道,这间小院是皇帝和谢晚宁的全部,在谢晚宁还必须住在栖凤宫的时候,这里是他们的秘密之地,他们像是普通的夫妻一般,享受这里的这一切。
这里的一桌一椅,一草一木全都是他们亲手所做所种,因为他的爱人,有世上最灵巧的一双手。
可他,却将她亲手毁了。
也不知过了多久,好似再次苍老了几分的帝王终于将手放到了那些已经有些破旧的纸张书卷上。
他轻轻拂过,似情人的爱意。
而等他终于将书案上的所有东西都爱抚过一遍之后,他的大手才将一本本书卷挪开,然后又将那一旁的笔架砚台也移了位置。m.χIùmЬ.CǒM
“咔嚓。”
不知从何处传来了一声轻响,那满是灰尘的桌子突然动了,露出了藏在下面的暗格。
昏暗的月光下,暗格内的东西模糊不清,只隐约可见几个卷轴。
皇帝静静地看着,不知怎的,那悬在上空的手指竟再次迟疑了起来,一直过了很久,他也没有将手伸进去,反而隔着些许距离,再次一一拂过,然后又重新摆弄了下笔架砚台,将一切都恢复了原样。
明明他做了很多事,可等他再次走出屋门,却又好像什么都没有改变。
他缓缓抬头。
还是那轮圆月,可不知为何,眼前的月光却显得格外朦胧,像是隔着一层若有似无地薄雾,洒落了一地的冷清。
再转眼,皇帝的声音沙哑了几分。
“将他们都给朕带过来。”说着,他又是一顿,再次开口,“不,将他们带到紫宸殿。”
这里,不是他们能来的地方。
皇帝的眼里划过一抹杀气,他缓缓闭上了眼睛。
“是。”
……
漫漫长夜,紫宸殿内灯火通明——
这偌大的宫殿内,面容平和的帝王正在龙椅上高高坐着,而在他前面的不远处,正跪着两个人。
是这次的始作俑者,兰景旭和张知鸢。
帝王垂着眼,没有说话,脸上的表情也没有露出一丝破绽。
他安静地批阅着案上的奏折,似是毫不在意。
可兰景旭却是跪不住了。
他不似张知鸢,他本就在上午跪了很长的时间,那满地的瓷片将他的小腿刮出了深深的口子,虽然早在之前便细细地上过药,现如今也已经结痂,可随着眼下长时间的跪地,竟再次难忍起来。
又疼又痒。
“父皇,儿臣知错。”
兰景旭深深地跪伏下去,将额头贴上了地面,见此,本就低着头的张知鸢也跟着伏下了身。
“臣女知错。”
张知鸢早就在等兰景旭服软了,虽然她因为幼时的遭遇,半点都没有将这小半个时辰的跪拜看在眼里,可终究是日子过得越来越顺,那越来越娇气的身子如今已经隐隐酸疼。
但只要兰景旭不吱声,她便不能开口。
皇帝终究是皇帝,和皇后娘娘还是不一样的。
张知鸢紧贴在地上,没有再说一个字。
帝王抬眼,像是刚想起来他们还在那里跪着,他随手将手中的笔放下,沉声道:“太子说知错,所知何错?”
“儿臣不该擅闯先皇后的院子,儿臣……”
“报——”
还不待兰景旭将话说完,那紧闭的宫门外,传来了一声通报。
而与此同时,在距离紫宸殿甚远的凤鸾殿内——
这里没有亮起一点灯火,连月色都被阻在了窗外,可就在这伸手不见五指的环境里,却传来了小声的交谈:“幸好你动作快,不然……”
萧皇后幽幽一叹,似是心力交瘁。
“知道有我,你还有什么可忧心的?”
随着一道充满磁性的嗓音响起,一只大手揽上了她的香肩,隔着那层薄薄的亵衣,它轻柔的抚弄了几下,柔软的亵衣被糅杂在一起,松松垮垮地露出了大片的瓷白。
衣衫凌乱,可萧皇后却没有在意,不仅如此,她的身子还随着大手的力道软软的倚了过去。
她的双眼微眯,透着一股慵懒。
“这变故突如其来,如何让我不忧心。”萧皇后的语气一点都不轻松,她恨恨开口,“我都不知道我为何会生出这么一个蠢笨的东西,我们耗费了这么多力气,差点就让他全搅黄了!”
“呵。”
又是一声轻笑,那磁性的嗓音里夹杂了几分热意:“他到底是流了那人一半的血,自然也是要有那人一半的蠢的,只是可惜了你的聪明,白白浪费了去,不过没关系,我们不是还有珅儿么~”
他一边说着,手下一边用力,不过几吸之间,便带着怀中那似是柔弱无骨娇躯来到了纱帐笼罩的床榻之上。
萧皇后随着他的力道坐了下去,然后才悠悠道:“若不是珅儿还小,我们又怎会这么被动。”
提起正在偏殿里安睡的兰景珅,她的表情终于好看了些,声音也重新娇媚起来:“不过也还好,有他在前面挡着,我的珅儿才能平安的长大,等路被兰景旭铺平,他走的也能更顺遂。”
“对了。”
说着,她又想起了今晚最重要的事:“今晚宫宴的时间这么短,兰景旭可将事情办成了?”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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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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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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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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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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