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遭的百姓议论纷纷,虽各执一词,可话风却是不自觉地就偏向了兰景旭那边。
毕竟从刚刚的话中听来,这太子和范灵萱是最先认识的,而且情谊深厚,感情非比寻常,若不是蒲芳草横插一脚,肖想那不属于她的太子妃之位,说不得还要传出一段太子与平民太子妃的佳话。
一个江边渔女和一个世家小姐,那自然是江边渔女更让百姓有同理心。
更别说,人群中还有几个到处撺掇的小人。
垂首站在蒲芳草身后的墨蓝抬眼,缓缓扫过周遭的百姓,那棕黑色的眸中深处,逐渐刻画下几道流窜的身形。
而蒲芳草听着周边的嘈杂,没有一丝动容,她看着那个表面上悲戚,可泪盈盈的眼底却冲着她掠过一丝挑衅的范灵萱,更是面无表情。
她早就知道,范灵萱不是好对付的。
她能在上次摆了范灵萱一道,不过是因为范灵萱初到京都,有很多事情是不知道也分不清的,而当现在所有的一切都被摆上了明面,便不那么好骗了。
毕竟,范灵萱和兰景旭一样,天生就是个戏子。
一个装得温文尔雅,一个装得弱如娇莲,还巧言令色、舌灿生花,只一人就可以将周遭的众人耍得团团转,就比如上一世的她,便是被耍得最惨的那一个。
蒲芳草心中冷笑,装,谁又不会呢?
她快速地眨了眨眼,待抬头,眼角微红,她没有落泪,更没有因此显得娇弱,反而是在那一身黑衣的衬托下,显得格外坚韧。
“太子慎言。”蒲芳草不卑不亢地说道,“这位妇人不知道,难道你也不清楚么?太子妃之位,乃是陛下恩赐,你我之婚事,也是陛下亲自赐婚,这一切都非你我能改变,就算你和这位感情甚笃,心早就偏了,但也不该在众目睽睽之下讽刺大将军府的教养,更不该公然地质疑陛下和太皇太后的眼光。”
“您若是真的心疼你怀中的那位娇人儿,就该堂堂正正地抗旨不尊,而不是在这里撺掇于我。”说着,蒲芳草恭敬地朝着皇宫的方向行了一礼,声音里溢满了尊崇和无法言说的悲壮,“大将军府为大峪奉献了所有,我自然也不例外,陛下如何说,我便会如何做,您若是真想要将太子妃之位给别人,就请尽早言明陛下。”
“当然,如果太子还想要这艘御赐灯船,也请与陛下言说,因为,大将军府永远会忠于大峪,忠于,大峪帝王。”
一言罢,蒲芳草淡淡地垂眸,只余下满身孤寂。
明明没有哭,更没有露出伤心的神色,但让人看着,就忍不住心疼。
即便今日围观的百姓中年轻人更多,但是在此时,他们却都似是良心发现了般,纷纷想起了家中老人的话语。
大将军府庇护了大峪百年,即便再被世人遗忘,也终是由不得别人这般随意践踏。
一位身穿锦衣罗裙的女子眉头紧蹙,语带苛责:“大将军府如今,好像也只剩下了她和老太君,太子这般言语,是不是也太让人心寒了些?哪里是蒲家小姐想要太子妃之位,这明明是陛下不忘功臣之后,是帝王之恩。”
“若是太子殿下不满意这桩婚事,向陛下禀明退了便是,何必这样侮辱人?”一位娇小的少女轻声附和。
“怕是太子不敢抗旨吧,所以才想出撺掇蒲家小姐这一招,如今的太子殿下,终是不如曾经的……”年轻的书生欲言又止,摇头不已,那位的名字,终究是个禁忌。
站在他身旁的精瘦少年也跟着叹气:“我知你想说谁,其实我也想到了,毕竟当年那位为了灾民们的生计,可是生生受了三十棍才驳回的圣旨啊!真是可惜,他最后竟......哎~这两位,也着实差太多了,我现在都怀疑,之前听闻的这位太子的品行,都是假的了。”
“快别提了,他刚刚那副喊打喊杀的面孔,我晚上回去,都要做噩梦。”又一个娇柔的女子小声说着,她此时的手中还死死捏着帕子,脸上的惊恐还未全部退去。
“还有那位江边渔女,你们看她那样子,哪里似平民百姓,怕是连旁边的歌姬舞姬都没她娇媚吧!还有那光滑的皮肤,这真的是晒网打鱼之人?”
……
千夫所指。
即便有人在其中力挽狂澜,可终究是敌不过人心所向。
百姓们也许会被一叶障目,但他们从来就不是瞎子,更不是傻子。
站在人群中央的兰景旭并不想听那些贱民们的议论,可架不住那些声音一个劲儿地往他耳朵里面钻,尤其是有关于前太子的话,和那些将他跟前太子做的对比。
不如他……不如他……不如他!
一句句,一声声,那座让他以为因前太子兰景琛死去而彻底崩碎的大山,又重新压回了他的头顶。Χiυmъ.cοΜ
死死的,让他透不过一口气。
其实兰景旭还有些话想说,可是有这座大山压在上头,他终是无力开口。
他满心恼火,垂眸瞥见还窝在自己怀里的范灵萱,都是恨不得杀了她。
毕竟,若不是范灵萱提起御赐灯船,他便不会起意,更不会经此一遭。
不过是游湖盛会而已,即便是囊中羞涩,可到底有萧皇后为他备好了灯船,可惜才走到湖边,他们的目光便被这艘御赐灯船吸引了。
因为御赐二字,便坐实了它船王的身份,即便它是艘十年的老船,但只要它还在这儿一天,其他的游船便不能越过它去,是矣,即便是在今日看来,这御赐灯船在一众的船只里,还是格外的华丽耀眼。
更别提兰景旭那艘只能算过得去的小画舫了。
兰景旭从来没有上去过御赐灯船,因为曾经的他只是个不起眼的三皇子,而等他当了太子以后,这灯王的位置却被蒲芳草占了三年。
曾经的大将军府,是当了太子的他都需要避让的地方。
可今时今日,他却是不需要了,别说如今的灯王是他未过门的太子妃,就算是沾不上半点边,以如今的蒲家之势,也是拦不得他上来的。
更何况,他还有些自己的小心思。
灯王的称号,谁不想要?
虽然他手下没有能人异士,可蒲芳草有啊!
因着种种想法,兰景旭终究是带着一号人浩浩荡荡地上了御赐灯船,更是在其余世家子弟都未到时,便提前享受了起来。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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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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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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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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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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