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上穿着长袖长裤,头上戴着个遮阳面罩,把自己从头到尾包裹得严严实实。
楚樾视线下移,看着女人一瘸一拐的脚,“她怎么了?”
问出这个问题,他心里已经有数。
“被她家男人打的。”张婶子说,“这是张二大娘二儿子的媳妇,今晚要跟着我们一起守夜的,她刚出月子,避开了第一天。”
那人只露出一双眼睛,楚樾很难判断她的年龄,只是看她走路的姿态,活像个行将就木的老人。
“是不是好奇她为什么把自己遮得这么严实?”张婶子也看过去,“你肯定想象不到,她一身衣服下面包裹着什么样的皮。”
不用楚樾问,张婶子自说自话。
“刚来的那一年,她想着要逃跑,野狼咬断了她一条腿,被带回来后又让张二大爷泼碳烧了半分钟,全身烧上,脸上都落了疤,一年四季都得这么过。”
她这么说完,楚樾又看了那女人一眼。
这一天他被张彪关在家里想了很多。
在这里生活一个月是必然的,但是一个月过后是否留在这里他也可以替这具身子选择。
如果时间来得及,他会把这个小姑娘送出这个吃人的地方,而这一切的规划要从现在开始。
楚樾一直以为拐卖妇女之类的事,就算是在大山里也只是个例,没想到两天下来,他在这里见到的每一个女人几乎都是被拐卖的。
这让他不得不再往深处想一想。
陈虹雨四个儿子,有三个娶媳妇儿都靠买,老子娶媳妇儿得买,儿子娶媳妇儿也得买,难道这个村子里生女儿的几率就这么低?
恐怕不是。
这个村子太穷了,连正常的媳妇儿都娶不起,哪里会养不值钱的丫头片子。
估计女孩儿一生下来就被掐死了吧。
个别没弄死的,也不会太上心。
张婶子本来是为了劝他不要逃跑才让他看这些女人的后果,却让楚樾产生了一个了不得的念头。
“害,不说这些了,走,咱们出去。”
张婶子拉着他出去,其实也没什么要忙的了,只是一伙人坐在院子里嗑瓜子闲聊天。
女人这边没几个开口的,基本上都沉默地吃。
另外一个和张婶子差不多健谈的女人吃着吃着突然看像一个表情木讷的女人。
“小岚啊,你家小子什么时候结婚?到时候要不要喊着大家伙过去瞧瞧啊。”
她这话一出,楚樾明显感觉到整个桌子上的气氛都变了,就连那些没什么表情的女人眼神都波动了几分。
张婶子正和边上的人说话,听到她这一句,脸顿时就拉了下来,“柱子她娘,这里这么多瓜子难道还堵不住你的嘴,可给你家牛子积点阴德吧。”
那女人明显是个不怕事儿大的,张婶子这么一接话还真让她嘚瑟起来了。
“你瞧你,这说的是什么话,我还不是在关心她,怎么就损阴德了?照你这么说,那小岚一家子岂不是缺了大德?”
张婶子一拍桌子:“你这张臭嘴再胡咧咧,小心我活撕了你。”
“你来啊,当我怕你,我看你这么替这家人说话才是真该多积点阴德。”
两人你一言我一语,就这样旁若无人地吵了起来。
楚樾剥开一粒瓜子,得,又有稀罕事儿听了。
不过这听了半天,那两人吵着吵着话题越来越偏,都骂到了前几天谁谁谁去买菜,少给了人家两毛钱。
指尖捏着那颗微黄的瓜子仁放到盘中的一小撮瓜子仁之上,刚堆起来的小三角因为这颗瓜子仁的出现摊成一团。ωωω.χΙυΜЬ.Cǒm
他低声向边上的李立询问情况。
结婚应该是好事情,怎么还牵扯到了阴德。
李立也不清楚这件事的前因后果,“那谁知道,估计是在这个场合说起来不好听吧。”
这么说着他又胡乱诌了一个说法:“可能是不吉利吧,说到底,我们这些人是来给死人守夜的,这时候说在人儿子结婚的时候请咱们过去,那不就是故意找茬。”
不得不说,李立这话确实有几分道理。
但是楚樾并不认同,那些人的表情告诉他,事情可不是这么简单。
他们这边说得正起劲,那边男人们也注意到了。
听见他们话中提到的只言片语就能知道他们在说什么。
一个男人的脸当场就黑了,他快步上前,一下子就扯住最先开口的那个女人,大手挥起来直接给了那女人一个嘴巴子。
“你这个臭三八,是不是家里的粪坑堵了,嘴里又是屎又是尿的,你家里的那点子破事儿整明白了吗就管别人家的。”
骂完扭头又去瞪那个名叫“小岚”的女人。
“你听不见她说的话?一颗心是不是让狗吃了,你的嘴呢,我倒了八辈子大霉才会娶你这么一个木头。”
不过不管他说什么,坐在桌前的女人依旧无动于衷,盯着自己面前的桌面,头越来越低。
被他打的女人此时回过神来,在原地站了许久,到最后也只是咬咬牙什么都没说。
楚樾看着刚才还特别嚣张的女人,被男人打了一巴掌后就灭了气焰,再一次感受到这个村子女人的地位有多低。
不过这一点倒是他想错了。
这女人本来是个泼辣的,被人这么抽了一耳光,当然不会善罢甘休。
偏巧她的男人这时候不在这里,此时此刻也只能把这一个巴掌往肚子里咽。
她可和那些被拐来的女人不一样,她是在这个村子里长大的,有爹有娘的女人。
她的娘是被拐卖来的,尽管他爹很好,但是她知道她娘不喜欢这里。
耳濡目染,她平常对那些被拐卖来的女人也总是客客气气。
但是这一家子不一样,这一家子的做法让她倒进了胃口。
同样都是犯罪,同样都是不好的行为,可硬要说的话,他们村子里的男人把这些女人从人贩子手里买回来,给吃,给喝,给个家,还算是做个好事哩。
可是这一家子不一样,他们家里的那个病秧子,从小就病歪歪的,这几年身体更差了,说不定活不过这个月了。
她却听说那天这男人从外面带回来了个小姑娘,不仅准备了棺材,连结婚的东西都准备好了。
那可还是个小姑娘哩,还没有成年,还是个小孩子。
他们把人家买回来。可是要往死里弄的。
村子里这种买卖人口的坏风气她扭转不了,平时也不多说什么,可对于这件事她敢说。
因为盯着这个的可有不少人。
楚樾继续剥着瓜子,之前和女人吵的张婶子这时候悻悻坐了下来。
知道她有些尴尬,楚樾适时递上去一把剥好的瓜子。
张婶子顿时笑了:“还是个手巧的小姑娘。”
楚樾只笑笑没有说话。
剥个瓜子就手巧了?这时候倒是精明起来了。
不过他费这么大力气播出来的东西肯定不能白费,过一会儿还要向她打听事情呢。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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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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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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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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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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