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如元鹤所言,那日酒宴后的第五天,陈如故被夏之卿邀到酒楼喝酒,三巡酒后,他和包括夏之卿在内的几位道别,独自一人离开。

  结果第二天,陈如故的尸首就在护城河边被人发现,他是中毒而死。

  备受器重的参军死了,胡将军正好借题发挥,硬是要夏之卿给出说法。更糟的是,在他们那天喝酒的酒楼,那套用过的酒具之上,还被查出了残毒。

  最后夏家交出了一个侍卫顶罪。这侍卫和陈如故是同乡,自称嫉妒对方的好运气,年纪轻轻就做了参军。他知道陈如故有嗜酒的毛病,但酒量很差,所以在倒酒时故意抹了毒,将他杀死。

  这事不能深究,否则就会引出更大的麻烦。衙门也就得过且过了。唯独胡将军三不五时还要拿这件事刺夏家一刀,意思是他知道真凶是夏之卿本人,那天他初见陈如故时的异样,所有人可都是看在眼里的。

  胡家和夏家本来就是表面关系,胡将军总是抓着此事不放,也叫夏之卿着实头疼。同僚之间的风言风语传得厉害,又说他好妒,又说他嗜杀,总而言之,没一句能听的好话。

  但陈如故的死和夏之卿没有半点瓜葛,这事他是真被冤枉的。

  他的确怀疑陈的真实身份,然而他还在调查中呢,这人却猝然没了。

  夏之卿被杀个措手不及,陷入相当被动的局面之中,几乎所有人都认为是他杀了陈如故。ωωω.χΙυΜЬ.Cǒm

  而且这件事还被捅到了天子那里。本来因为连襄公主的死,皇帝就对夏之卿心存芥蒂。只是碍于他立了功,夏家的权势又大,不好发作罢了。

  这回他犯了错事,还叫人顶罪,闹得满朝皆知,皇帝也有理由待他冷淡。朝堂之上,言辞间多有冷漠之意。

  夏之卿在朝中很不好过,他心中郁闷,整日借酒消愁。

  这些时日,陪在他身边的一直是那位名叫红笑的舞姬。红笑被夏之卿赎买回府,伴他左右。红笑是个会体贴人的,一朵温柔的解语花。夏之卿烦闷之时会发脾气、砸东西,吓得府中的妾室丫鬟不敢近身,这时只有红笑会主动上前,为他递上一杯醒酒的热茶,给他不小心划破的手掌包扎。

  夏之卿就算喝得酩酊,也始终保持着一分清醒。红笑的所作所为他看在眼中,他愈发地离不开她。

  有次夏之卿醉后将酒桌上的杯盏碗碟一扫,一只玉酒杯飞出,恰好砸中了跪地拾掇的红笑。

  红笑的额头瞬间破了一块,她面色如常,继续把剩下的残杯碎渣清扫干净,又为夏之卿换上新杯。

  这时夏之卿双手托住红笑的脸颊,仔仔细细地看她的伤口。

  “疼吗,红笑。”

  他问。

  红笑搭在案边的手指一缩,她把自己的手盖在了夏之卿的手上,弯唇一笑,轻轻摇头。

  “不疼的。”

  “骗人。”

  夏之卿把手松开,倒在案上,轻声低语。

  “红笑,连你也哄骗我……”

  红笑知道他如此低落的原因,她并未回话,不多时,夏之卿沉沉睡去。

  汲汲于名利者,终将被名利所噬。

  夏之卿明白这道理,但他泥足深陷,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自己沉沦。

  红笑为他更换了香炉中的熏香。

  夏之卿做了一个梦,梦境混乱至极,一会儿是元鹤临别时的模样,一会儿是连襄一步一步走入湖中,回眸远远地望着他。

  他甚至梦见了他们年少时的场景,连襄把一只燕子风筝放上天空,他和元鹤也在。

  醒来后,没有风筝,没有元鹤,连襄也不见。

  夏之卿撑着自己的头坐起身,只觉身体又沉又钝,距离他上一回去战场已经有很久了,他被天子晾在一边也够久了。

  红笑端着一盆水,伺候他洗漱。夏之卿提起昨夜的梦,他说得含糊,只说自己做了个折磨人的噩梦。

  红笑把衣服为他准备好,听到他提起噩梦,想了想。

  “奴婢听说城中有个白鱼先生,擅长解梦。不如将军到他那里释一释?”

  夏之卿不是第一次听说白鱼此人,红笑一提,他直摆手。

  “这人不行。我夫人连襄曾经找他解梦,但解过两次后,她的疑心病反而加重,到最后……”

  夏之卿说到这里,后面的话不必再说,谁都知道连襄公主的下场。

  红笑也不再劝,将朝服抖落开,伺候夏之卿更衣。

  但这事儿不算完全过去,夏之卿自那日噩梦之后,反而勾起了对往事的回忆,死去的连襄和元鹤接连出现在他的梦中,搅得他夜晚不得安寝。

  醒来时永远都是一身的冷汗。

  夏之卿是个倔脾气,越是被噩梦折磨,他就越要刻意无视噩梦带给他的影响。

  然而他的身体不断消瘦下去,因为长期休息不足,出现了幻听幻视的症状。

  夏老将军和夫人跟着着急,想了许多办法,也无济于事。

  夏之卿偶然听同僚闲谈时提到了白鱼先生,这个名字再次出现在他的视野中。

  他想起之前红笑也提过此人,夏之卿揉了揉额头,头痛的病症越发重了。

  ……要不还是去墨钓轩看看?

  他因为噩梦一事犯愁,打算找个机会,会会那白鱼先生。可他又不想亲自去,所以拜托了一位好友前往。

  那位好友不到半日就回到夏府,将三支鱼尾玉签交给夏之卿。

  “之卿,人家白鱼先生早就把我看穿了。他知道根本不是我要去找他,还让我把这三根玉签,交给背后嘱托我的人。

  这三支签,是白鱼赠予你的。他知道你不肯直接见他,是不够信任。所以他要为你算一算前事,算得准了,再为你释梦除晦。

  你带着签,前往墨钓轩。他能帮你算出一个月内的一件好事、一件坏事和一件难事。”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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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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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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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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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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