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芙到的时候,林安不在,反倒是乾清宫中的小太监吓得惊在原地。
双眼瞪的老大的,端看着沈芙一时半会儿都没反应过来。
直到沈芙下了轿撵走上前,小太监才猛然的走下去,满脸殷勤的朝着沈芙行礼:“奴……奴才叩见沈婕妤。”
“万岁爷呢?”
沈芙目光朝着四周转了一圈,没有瞧见林安一时还有些不习惯。
要知道,林安可是万岁爷身边的大太监,一般万岁爷在哪里,林安必然就会在哪里。
像是今日这样的,这还当真儿是件稀罕事。
沈芙边问着,作势要朝着往里走。
只是还没几步,身后的小太监却是猛然间反应回神。三两步的走上前,跟了上来:“沈……沈婕妤……”
小太监声音颤巍巍的,身子却是挡在了沈芙的面前。
“沈婕妤您慢点。”
沈芙看着挡在自己面前的手臂,再瞧着对面小太监伸出来的掌心,眉心微微往上一挑:
“万岁爷不在里面?”
正对面,小太监的头用力的往下低着。
听到这话却是摇着头,低声儿道:“在……在的。”
万岁爷在里面?这小太监还敢拦着自己?
沈芙眉心微微挑着,看了眼前方,伸出去的脚步收了回来。
她沉默的看着挡在她眼前的小太监,眼神中始终带着笑意:“除了万岁爷外,还有谁在里面?”
沈婕妤怎么知道?
小太监不敢回,头垂的越发低了些。沉默的低下头,支支吾吾的开口:“奴……奴才,……”
大冷的天,小太监站在屋檐之下,只觉得浑身冷的瑟瑟发抖。
嘴里支吾了半晌,却是连着个名字都不敢说。
沈芙瞧着小太监这番样子,还有什么不知道的?
她试探道:“里面的是淑贵嫔?”
“那怎么可能?”
小太监头摇晃的跟拨浪鼓似的。
下意识的就开始反驳,自打沈婕妤受宠后,淑贵嫔来乾清宫的次数就越发的少了。
最近万岁爷更是连单独见淑贵嫔的面都没有,里面的又怎会是淑贵嫔?
小太监一脸的笃定。
沈芙看着小太监这番模样,紧随着笑了笑:“既然不是淑贵嫔,那便是荣贵妃?”
能入乾清宫的,现如今除了自己之外,也就只有这两个了。
沈芙荣贵妃三个字刚说出来,小太监立即就住了嘴。
他挠头站在原地,回又不敢回,豆大的眼帘飞快的掀开朝着沈芙看了眼,眼神越发的闪躲。
“那就是荣贵妃了。”
沈芙看着眼前紧闭着的宫门,笃定道。
之前她还当这小太监在躲藏什么,原来是因为荣贵妃在里面。
难怪这小太监死死的挡在门口。
这整个紫禁城中除了万岁爷之外,就荣贵妃的位份最大,地位最高。
小太监自然是不敢得罪的。
“沈婕妤。”许久没见沈芙开口,小太监这才硬着头皮出声儿提醒:“要不奴才进屋通传一声?”
“不必。”
沈芙回过神:“既是荣贵妃在里面与万岁爷商议事,我在外等着就是。”
寒冬腊月,屋外还飘着雪。零星的雪花从头顶飞来,琉璃瓦上盖了厚厚的一层。
乾清宫内
荣贵妃正跪在大殿中央。
她今日着穿着一袭湖水绿的长裙,银白滚边的袖口之上,绣着圈福禄纹。
乌黑的长发之上,只簪了几支金簪。这身打扮,素雅却又不失贵气。
一如既往,简单又庄重。
“万岁爷今日要嫔妾过来,究竟是为何事?”
荣贵妃从进屋开始就一直跪着,万岁爷至此都没开口过。
等了许久之后,她到底是忍不住,先开了口。
汉白玉的台阶之上,箫煜高坐在龙椅上。低垂着眼眸看着下首的荣贵妃,眼神之中毫无动荡。
“朕今日找你来,你当真儿不知所为何事?”
荣贵妃跪在地上,闻言眼眸颤了颤。
等片刻之后,到底还是抬起头:“万岁爷今日找嫔妾过来,想必还是为了上次的事。”
“都是嫔妾的错,是嫔妾叫沈婕妤来宫中,却没想到竟让沈婕妤受了惊慌。”
荣贵妃跪在地上,神色平淡的开口。
“你心中是这样想的?”白玉台阶之上,箫煜的神色掩盖在玉冠之后。
他低眸看着跪在地上之人,带着薄茧的指腹细细敲打着扶手:“你以为朕是因为那日沈芙受了惊吓,这才找你过来的?”
“不然呢?”荣贵妃抬起头反问。
她目光对上万岁爷的眼神,沉默的看了片刻之后,这才又重新的低下头。
“万岁爷若不是因为沈婕妤的事,又怎么会派人来找嫔妾?”
她自打上次开始,万岁爷就再也没有单独见过她。
之前每日的初一十五,万岁爷无论多忙都会来她屋子里。
可如今呢?
万岁爷除了去沈婕妤那?又还去过谁那?
“嫔妾上回当真儿不是故意,当时的情况那么混乱,嫔妾也没想到孟选侍居然会如此做,是嫔妾的错。”
荣贵妃跪在地上,说出这话的神色淡然。
箫煜的掌心摩挲着大拇指上的玉扳指。
看向下面的眼神也是让人瞧不出情绪:“哦?贵妃以为是自己的错?”
“自然是嫔妾的错,是嫔妾没有照看好沈婕妤,这才让孟选侍有了下手的时机。”
“当时幸好周美人在场,若是让孟选侍当真儿得了手,嫔妾到时候只怕是不知怎么跟万岁爷解释。”
荣贵妃一口一个认错,倒是显得极为的诚恳。
箫煜深深地看着荣贵妃的神情,捧起手边的茶盏,低头轻轻抿了口:“贵妃做的如何,朕心中自是有数。”
“至于孟选侍,贵妃认为朕该如何处置?”
万岁爷话音落下,荣贵妃面上的神情僵硬住了瞬间。
孟选侍是生是死,全在她的一念之间。
虽然孟选侍至今还是下落不明。但她想,应当是没有个好下场的。
谁让孟选侍碰了沈芙。
当时万岁爷还在场,那样的情形还让万岁爷亲眼看见了。
她太清楚万岁爷的脾气,孟选侍的下场只有死路一条。
荣贵妃看着眼前之人。
万岁爷这话问的,既是考验,也是试探。
“嫔妾认为,孟选侍应当严惩。”沉默了良久,荣贵妃还是开口。
“沈婕妤当时还怀着身孕,孟选侍却差点儿害了沈婕妤。”
“虽说有惊无险,但其心可诛。”
室内静悄悄的,只有角落中的金丝炭盆中,炭火发出一道道细碎的声响。
烧红的金丝炭中火光照的透亮,噼里啪啦一道声响后,似是传来了一声叹息。
箫煜将手中的茶盏放回桌面上,轻轻的一道声响后,才传来他似有若无的声音:
“贵妃觉得,这件事全然都是孟选侍的错?”
荣贵妃的掌心紧握住。
孟选侍,淑贵嫔,沈婕妤……
这三个人在万岁爷心中的分量孰轻孰重,是个人怕是都分的清楚。
“自然不全是孟选侍的错,但沈婕妤当时若当真儿有个好歹,孟选侍脱不了半点儿关系。”
就像是那日,万岁爷选的时候,也是选的孟选侍。
小小的一个选侍,死了自然无足轻重。Χiυmъ.cοΜ
“孟选侍其心可诛,利用嫔妾来去陷害沈婕妤。幸好沈婕妤没什么大事,否则嫔妾只怕是要自责而死。”
“还请万岁爷重罚孟选侍,还沈婕妤一个公道。”荣贵妃毫不犹豫,信誓旦旦的开口。
只是这一句话还未说完,却听见一旁传来嘻嘻索索的声响。
她轻拧着眉心转过头,直到看见角落中哭哭啼啼爬出来的人时,神色这才骤然之间全然变了。
荣贵妃立即就反应过来,转过头朝着头顶的万岁爷那儿看去。
“万岁爷这是什么意思?”
荣贵妃眼神冰冷,而只见一旁的角落之中,从屏风后面跌跌撞撞的爬出来的居然是消失许久的孟选侍。
自那日被万岁爷带走之后,孟选侍就一直没露面。而谁也没想到,她居然会出现在乾清宫中。
此时居然还在场,亲耳听到这些话。
她大概是在地上跪了许久,膝盖肉眼可见的僵硬。
整个人连滚带爬的爬出来时,还差点儿摔在地上。
一旁的林安伸出手扶了她一把,她这才跌跌撞撞的爬了出来。
孟选侍浑身狼狈,一路爬到荣贵妃的脚下,这才伸出手拉住荣贵妃的衣摆。
“娘娘,贵妃娘娘,您为何这样对我?”
一旁的荣贵妃早就反应过来。
她将眼神从万岁爷的身上收了回来,再看向身旁的孟选侍。
这番一比较还有哪里不明白的?
“我如何对你?”荣贵妃挺直身子,抬手将衣摆从孟选侍的手中抽了回去。
“本宫是贵妃,自然是要秉公处理。”
孟选侍不知在暗处里待了多久,此时眼角之中含着泪。
豆大的泪珠一颗颗的往下坠着,幽怨的眼神却死死的盯着荣贵妃。
“贵妃娘娘,您怎可如此将责任都怪罪在嫔妾的身上。”
“孟选侍!”
荣贵妃眼神浑然变得凌厉,看向孟选侍的眼神阴沉到发冷:“在万岁爷面前,莫要胡言乱语!”
荣贵妃这声,既是出言也是警告。
“娘娘以为嫔妾还是什么都不懂的棋子,任由娘娘摆布不成?”
刚刚在屏风后面听见的那些,字字句句,荣贵妃都是想着要自己的性命。
孟选侍冷笑着,伸出手抓着荣贵妃的衣袍,眼神中的冷意却是怎么也掩盖不住:“那日若不是娘娘,嫔妾又怎么有胆子一口咬定沈婕妤?”
“是娘娘安排的一切,如今又怎么能够怪罪到嫔妾的头上!”
孟选侍字字句句,说罢之后几乎是砸在荣贵妃的脸上。
然而,荣贵妃却是佁然不动。
从一刚开始短暂的变了脸色之后,荣贵妃就变得平淡无比。
她依旧是跪在地上,只不过腰杆挺拔笔直,面色淡然自若:“本宫安排了什么?这一切不都是你告诉本宫的?”
“是你找本宫告状,说淑贵嫔责罚你。本宫只是听信了你的话,这才派人来传淑贵嫔。”
“至于为何咬死沈婕妤,也是本宫派人去查沈婕妤再御花园。从始至终本宫都只是找人来问话而已,既没有叫你攀扯谁,更没有让你去推沈婕妤。”
“所有的事都是你自己做的,与本宫又有什么关系?”
荣贵妃一段话下来,孟选侍早就没了血色。
是,荣贵妃说的句句都对。
她既没有安排她动手,也没指使她害人。从始至终荣贵妃都只说了她会为自己做主,就这样自己便挑入了全套。
“嫔……嫔妾……”孟选侍拉着衣摆的手落了下来,神色变得浑浑噩噩。
“万岁爷找来孟选侍来指正嫔妾,是想让嫔妾做出如何反应?”荣贵妃看都没看身边的人一眼,转头问向万岁爷。
龙椅之上,箫煜摩挲着玉扳指的手停顿了下来。
他微微垂着眼眸,平淡的目光落在荣贵妃的脸上,狭长的眼尾之中眸光带着审视。
寂静的看了良久后,他这才松下掌心中的茶盏,从高处往下。
白玉台阶之上,绣着龙纹的长靴一步一步往下。
直到落在荣贵妃面前,龙靴这才站定住。
“贵妃认为,朕是要做什么?”
林安瞧着此情形,吓得脸色发白,赶紧手忙脚乱的带着跪在地上的孟选侍离开。
殿内,炭盆中的炭火烧的极旺。屋内的温度烧的人有些晕厥。
窗外的狂风一吹,西南边的楹窗猛然被窗户吹开。
零星的几朵雪花被风吹入室内。屋内,那股炙热的又带着压抑的气息这才像是逐渐平缓下来。
荣贵妃跪在地上,只觉得细风吹入颈脖中。
浑身的温度也跟着变得一瞬间凉透了:“万岁爷是为了沈婕妤。”
荣贵妃跪在地上,眼眸紧闭着。
“你觉得,朕今日找你过来是因为沈婕妤?”
“不然呢?”一旁的窗户被风吹开了,有丁点儿的雪花飘在荣贵妃的脸上。
她身子冷,面上的表情更冷,冰冷的语气从口中说出,没有一丝一毫的温度:
“阖宫上下谁不知道沈婕妤是万岁爷的命根子?上回沈婕妤在嫔妾的宫中受了惊吓,万岁爷虽是没当场发作,但是心中必然还是因为上次的事对嫔妾耿耿于怀。”
“今日找嫔妾过来,又找来孟选侍对峙还不是想让嫔妾认罪?”
荣贵妃眼眸紧闭着,眼角有泪水滑落:“万岁爷已经给了沈婕妤如此偏宠,如今是不是要连嫔妾的位置都要拱手想让了?!”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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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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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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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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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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