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岁爷的赏赐出现在长秋宫时,逢春正出现在扶玉阁内。
她刚去嬷嬷那儿打过招呼,特意过来沈芙这儿通知一声:“我们小主说了,今日就可以走。”
如今选秀还未彻底结束,每日出宫的秀女不知多少。沈芙这种说是秀女,又未曾出现在储秀宫的。
到时候一句得行不当,又或者是规矩学的不好,便可以轻而易举的送出宫了。
“那便多谢长姐了。”黑檀木的软榻上,沈芙伸手打了个哈欠。
戏演了一下午,沈芙疲惫不堪。万岁爷刚走,她就小憩了一会儿。
如今逢春过来,她正是半梦半醒,鬓云乱洒,酥胸半掩,连着眼尾都透着丝丝媚态。
逢春本说完这话就可离开,只是看着沈芙这模样心中却还是不舒坦。
自古以来,太过美貌的女子总是容易惹人嫉妒。逢春从初见沈芙第一眼心中就不舒坦,如今沈芙要离开,她心中比谁都要高兴。
“狐媚!”她仰着下巴,冲着沈芙狠狠地啐了一声。
“你说什么?”沈芙打着哈欠的手顿住。再低下头,眼眸之中都是一片冰凉:“你再说一遍。”
“狐媚子!”
这有什么不敢说的?逢春冷笑。
之前碍于身份,她不敢做什么。如今沈芙一离宫,宫中的这些荣华富贵就都与她无无关了。
更何况她一个女子失了清白,下场只怕是连她一个小小的婢女都不如。
逢春想到这儿,嫉妒的目光艰难的从沈芙的脸上挪开:“姑娘还是克制些,出了宫可不像是在宫内了。”
“宫中的一切都不是您的,日后还是去寺庙之中当姑子,青灯古佛相伴了此残生吧。”
逢春说完转身就走,身后紫苏气的脸色涨红,冲上去要找她算账:“你!”
“回来。”紫苏刚要出去,身后沈芙就开口制止了她。
“姑娘,她说的也太难听了。”什么叫做青灯古佛了此残生?她们姑娘出了宫莫非就只能当姑子不成?
紫苏想到这儿就气的剁脚,眼泪汪汪的跪在沈芙的脚下:“莫非我们真的要走吗?”
“去寺庙当姑子?”
沈芙躺在软塌上,眼神一片冰冷。
她目光从门口处收回,听到这儿摇了摇头:“放心。”
她不会走,更加不会青灯伴古佛。
想到万岁爷站在门口处的身影,沈芙垂着眼尾,捧着茶盏的手愉悦的轻轻敲打了几下。
“傻紫苏,我不会走,更不会当姑子。”
她抬起头,娇俏的冲着紫苏眨了眨眼:“毕竟——信佛不可杀生。”
******
长秋宫内
沈清如面色煞白的恍惚了好久的神,等她反应过来,僵硬的眼珠子往四周转动了一圈。
屋内,宫女太监们都是一阵喜气洋洋。
“恭喜小主,贺喜小主。”本以为自家小主已经彻底失去了帝王的宠爱,哪里知晓柳暗花明又一春。
万岁爷竟是又赏赐了东西下来。
别看这只是一双鞋,内里却是大有乾坤。宫人们盯着托盘处,眼中火热。
不说那泼天富贵的苏绣料子,就单单只说鞋尖上绣着的两颗鸽子蛋大小的东珠。
价值连城先不多言,最关键的是这东珠可并非是一般人能够享用的。
古往今来,以东珠为贵,若不是一宫主位,用东珠便是僭越。
沈清如入宫五年,东珠可谓是瞥都没瞥见过几眼。更被说这么一大颗且还镶嵌在了鞋尖上。
宫人们惊艳声起伏,见天的在沈清如面拍着马屁:“小主,万岁爷可真疼爱您。”
细数这段时日,万岁爷可谓是哪里都没去。单单只是来找她们小主了。
哪怕是小主毁了容貌,万岁爷却依旧还在传召。
这份恩宠,放眼整个后宫都可谓是独一份!
连着当年盛宠至极的淑妃娘娘只怕都没有今日这份荣宠。
奴才们兴奋的眼睛冒光,沈清如却是有苦说不出。袖中的双手细微的颤抖着,沈清如死死盯着托盘上的绣花鞋。
她看着鞋尖上的东珠上,脑海之中只觉得嗡嗡叫唤。
万岁爷是何时知晓的?
他究竟是何时何日知晓,背地里伺候的人是沈芙的。
沈清如只感觉被人当面捅了一刀,这段时日的种种在她脑海中一一拂过。
万岁爷的身影,沈芙的身影,甚至于是自己的。
种种迹象就像是画卷,在她脑海之中一张张翻阅。
直到看到这双绣花鞋!
迎面一个巴掌打在她的脸上,沈清如只觉得喉咙翻滚。一口血堵在胸口处,几乎是要吐出血来。
“小主今日打扮的好好的,穿上万岁爷赏赐的绣花鞋去乾清宫。”
“这么美的一双鞋子,万岁爷看了必然会更加恩宠小主。”
宫人们嘴里的马屁跌声四起。
沈清如听到耳朵里却只觉得像是一道道耳光扇在她脸颊上。
万岁爷哪里是想着看她穿?分明是想着看沈芙吧!
这双鞋再珍贵,想给的也不是她。
面上传来火辣辣的疼,沈清如浑身气到发抖。扬起掌心狠狠的一巴掌打在那说话的宫女脸上:“滚!”
宫女嘴里的话还未说完,被沈清如这一巴掌打的呆愣在原地。
沈容华平日里可是老好人,哪怕是对待奴才也是和气有礼。
这番阴狠手辣的样子还是头一次。
挨打的宫女不敢说话了,连着身后的宫女小太监们都不敢出声儿。
看向她的眼神就像是见了鬼。
沈清如的目光一一看过去,知晓自己这是露了陷。
可此时此刻她顾不得这些。
“滚滚滚!”她随手捞起手边的茶盏,像是发了疯,往那些宫人身上砸过:“都给我滚!”
这些人都是来笑话自己的。
沈清如一想到刚刚听到话,砸向那些宫人的手毫不留情。
茶盏,迎枕,花瓶,看见什么就砸什么。
宫人们前一刻还在喜气洋洋,如今就被小主吓得魂归魄散。
好几个宫女被砸的头破血流,却躲也不敢躲。谁也不敢留下来,脚底抹油似的,一个个赶紧都溜了。
逢春去了沈芙那一趟,可谓是喜气洋洋。可刚回长秋宫,却迎来了一片雀无声。
“这是怎么了?”屋里屋外都无人,逢春满脸疑惑的进屋,刚进去却是傻了眼。
整个屋内一片狼藉,四处可见碎瓷片。她脚踩在碎玉器上,仔细辨认才认出是小主从前最喜爱的玉麒麟。
逢春渐渐发软:“小主,这……这是怎么了。”
沈清如发了一通火,已经平静了下来。她转过身,容颜姣好的脸上巴掌大的疤痕显得整张脸诡又吓人。
逢春看见这一幕,只觉得心中发虚。撑着扶手上克制住自己没跪下去,这才道:“小主,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事情办好了吗?”
沈清如声音前所未有的平静,好像做出这一切的人不是她一样。
逢春疑惑的点了点头。
不仅仅是办好了,她还羞辱了沈芙一顿。谁让她生的这样好看,天生勾人妩媚的贱胚子!
“事情办好了,沈芙姑娘今晚就能离开!”逢春邀功似的开口,可刚说完却见沈清如笑了。
那张脸本是生的极好的。温婉动人,眉眼处自带三分妩媚。
虽是比不上沈芙,但放眼整个后宫,沈清如这张脸也是佼佼者。
可如今这张脸只余下苦涩。
她双手撑着扶手从长椅上站起,扭伤的脚腕落在地上,痛的眉心狠狠地皱起。
“小主,您这是要去哪里?”逢春见状立即上前将人扶住,沈清如没说话。
她脚步一瘸一拐,直到走到沈芙的门口,逢春心中才有了不好的预感:“小主您来这儿做什么?”
她刚到这儿来过,已经开口羞辱了一顿让沈芙姑娘离开。如今小主怎么好端端的又过来?
逢春心下有些惊慌,扶着沈清如的手微微发紧。
身侧,沈清如脸上却是前所未有的冷静。她站在门口处,深深地往里看了眼。
随后双膝一软,整个人重重地砸在地上:“求妹妹救我一命!”
她过来做什么?自然是过来求饶的。
万岁爷指名了让沈芙过去,那么——沈芙就出不了宫。
除非她想死。
沈清如不想死,她跪在大门口,纤弱的身子瑟瑟发抖,脸上满是痛不欲生。
却磕着头,一声一声的冲着里面的人磕头喊道:“求妹妹饶命!”
小主,小主竟是来求沈芙姑娘的?
想到自己刚刚说的话,逢春站在门口,身子发虚。
双膝一软,整个人几乎是砸在地上。
青石板上,两人的身影跪的笔直挺立。磕头声一声接着一声。
沈清如自知自己做的事漏了馅,如今只求饶命。
她跪在地上一口一个妹妹,直到磕的头破血流屋内才传来开门的声响。
“长姐。”沈芙像是才刚听见,抬手打了个哈欠,一副媚态横生。
“你怎可跪在这儿?快快起来。”
沈清如都在这儿跪了一炷香了,沈芙才开门。分明知晓她是故意,可如今有求于人却不得不开口。
“妹妹,你帮我这一回。”沈清如双手捧着那双绣花鞋:“如今,只有你能救我了。”
沈芙身穿寝衣,外披着件寝衣。纤细的脚腕裤脚处露出一截,雪白的脚腕细骨伶仃。
沈芙低头瞥了那镶了东珠的鞋一眼,狭长的眼尾撩起:“长姐,你我姐妹一场何须如此?”
“你的意思是,你答应了?”沈清如激动的抬起头。
“长姐求我,我自然不忍心看长姐为难。”沈芙抬起脚。
沈清如一愣,随后反应过来立即将手中的绣花鞋替她穿上。
鸽子蛋大小的东珠在鞋面上微微晃荡,绣花鞋不大不小,刚刚好。
沈清如哪怕是心中有了一千一万个准备,可看见这大小合适的绣花鞋后,依旧还是觉得眼前漆黑:“求妹妹……”
她喉咙翻滚着,将头狠狠地贴在青石板上:“求妹妹救命。”
“可是长姐,求人不是如此求的。”
沈芙不仅有一张好容颜,声音更是动听。江南女子的温婉如水,格外软糯动人。
如今她掐着这娇糯的嗓音,细细的道:“求人,得要付出代价才是。”
听到这话的沈清如心口发紧,抬起头,嗓音干涩:“你要什么?”
沈芙眼尾扬起,娇怯无辜的脸上带着笑,目光落在了她身后的逢春身上。
云淡风轻:“我要她的命。”
****
夜晚,雷鸣声响起,干燥的天气里起了一丝冷风。
柳树影子婆娑晃动,漆黑的夜里,一道身影缓缓出现在乾清宫门口。
来人身披天青色的斗篷,头上戴着兜帽。姣好的身段遮盖的严严实实,漆黑的夜里瞧不清是何摸样。
唯独拎着琉璃灯的手从天青色袖口处探出,露出一截纤细皓腕。
犹如羊脂白玉精心雕刻般,雪白细腻。
单单只是露出一只手,就足以看出这是个不可多得的美人。
乾清宫外侍卫们站的笔直,腰间处的弯刀冰冷刺骨。瞧见女子过来,侍卫们眼也不眨,睁着眼睛放行。
沈芙一路走来畅通无阻,直到走到乾清宫门口才停下。
她轻撩起眼眸,目光看向前方时脸颊克制不住的泛红。
她自然知道万岁爷今晚叫她过来是何意思。
自己不肯过来,万岁爷便有办法让清如过来找自己,兜兜转转却还是出现在万岁爷的掌心。
哪怕是沈芙心中早就有了准备,可等人真的到了乾清宫,却还是克制不住的双腿发软。
鞋面上的东珠微微晃荡,沈芙站在远处才一会儿。乾清宫的门发出嘎吱声,从里打开。
沈芙深深吸了口气,鼓起勇气往里走去。
屋内寂静,漆黑的夜里烛火微微晃动。像是特意熄灭了,只留了两盏昏黄的油灯。
沈芙拎着琉璃灯,微弱的烛火照在光彩照人的地砖上。
前方漆黑一片。
沈芙站在原地,知晓万岁爷这分明就是故意的。
她咬了咬唇,不知是往前还是后退。正踌躇之时,身后一只手忽而上前搂住她的腰。
宽大的掌心滚烫,落在她的细腰处,指尖顺着那纤细的腰肢,轻而易举的就从斗篷处钻了进去。
滚烫的手指贴上去时,沈芙双膝发软,嘴里下意识的发出一道呻吟:“万岁……”xiumb.com
身后传来一声嗤笑。
背后的人上前,宽阔的胸膛下呼吸炽热,湿热的薄唇落在她的颈脖处,毫不犹豫的落下一道道齿痕:
“你来晚了。”
指尖顺着腰腹往上,箫煜冲着她的脸温声细语的喊道:“沈容华。”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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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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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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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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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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