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连几天,厂里人但凡碰到了时爱党和赵美娟,高低都得整两句奉承一下。
赵美娟今天帮忙在窗口打饭,人来人往的嘴就没停过。
“哎呀,美娟,你家夏夏画的可太是那个了,我看这比赛都不用比,这次招工肯定是夏夏的,我先恭喜你喽。”
赵美娟嘴都合不拢了,还要一边摆摆手:“可别可别,小孩子家家的,哪经得住你这样夸,过奖了,过奖了。”
时爱党在车间里也没经住工友的调侃。
“老时,你闺女画的画看了不?我看是真不错,真得了你家老爷子的真传。”
时爱党也笑呵呵的:“小孩子瞎画的……”
虽然两人嘴上不说,但心里确实美滋滋的,高兴得很。
一来是因为闺女被大家夸奖而骄傲,二来也是觉得,姓曾的这回再怎么不情愿也没话说了。
没想到闺女能自己考上厂里的干部,想想晚上就乐得睡不着觉。
最近省里给南江电机厂分配了一个急单,车间里这两天都在加班加点搞生产,工人们都是两边倒。
这天晚上,时爱党在车间值完夜班,到点和工友一起换班回家。
不知道为啥,他觉得心里突然七上八下的,十分不安,于是和旁边一同换班的老王说:
“老王,明儿个就是我闺女那画完工的时候,我有点不放心,想过去瞧瞧安安心。”
老王笑呵呵跟他开玩笑:
“老时,你就搁我这炫耀吧,再想欣赏你闺女的画也得趁白天去啊,这晚上黑灯瞎火,你看啥呀?”
时爱党笑骂一句。
于是两人打着手电筒一同过去。
此时是半夜2点的时候,这年头人们都是没有夜生活的,除了隐隐约约能望见远处车间的灯光,四周都是一片黑寂。
真是巧了。
两人一过去,还真给抓住一只大晚上不睡觉出来害人的坏耗子。
时爱党拿手电筒一照,就见一个身影着急忙慌地扔掉手上提的作案工具,拔腿就往外跑。
这还得了!
于是时爱党也赶紧往他那里追去,不一会儿,他和老王就把这人拦下,按倒在地上。
手电筒往这人脸上一打,老王惊呼一声:“这不是曾厚德他家那大外甥吗!”
说完,两人对视一眼,心里也有数了,押着这吓得已经屁滚尿流不住讨饶的小伙子就往厂里保卫科赶。
经过那围墙,他们仔细看了看他丢下的作案工具,果然是一桶污水。
时爱党气得拿起手电筒就往这男的头上一敲,骂道:“倒霉玩意儿,净干一些见不得人的事儿!”
……
第二天一大早,电机厂办公楼前就聚集了大批人群。
为首的便是时爱党,他旁边还抓着一个跪坐在地上的男的。
这男的双手被押,被按住跪坐在地,嘴里戚戚哀哀还在求饶,显然不是什么好东西。
人群里工人们七嘴八舌地议论着,这热闹又吸引住了一些经过的人。
知道的人就给不知道的人讲发生了什么,围着的人开始越来越多了。
曾科长一大早,看见这样乌泱泱一群人,就觉得心中不妙,还没来得及走,马上被眼尖的人瞧到了。
“唉!老时,人来了!”
时爱党大喝一声:“姓曾的,站住,你给我跑哪去!”
其他工人也陆陆续续的上前把他围住。
曾科长惊慌失措地被围住,只能色厉内荏道:“你们……你们这是干啥,大早上的不去上工,这是严重违反了厂里的纪律!”
这一句话可算是捅了马蜂窝。
“狗娘养的,还敢来威胁咱们?”
“你们这帮厂领导还有没有王法!”
“就是,别以为咱们不知道那谭明明是谁,你个劳资科科长还真把自己当老子了不成!”
“就是就是,你以为电机厂是你家?什么倒霉东西都往里塞?”
人群中的马大嘴也不屑地撇了一下嘴,大嗓门张嘴就来:
“最没纪律的就是你,曾厚德!比不赢就算了,龟孙子,还让人晚上偷偷摸摸泼脏东西,真当我们工人是好欺负的不成?”
关键时刻,人家马大嘴也是心明眼亮的。
上过扫盲班、学过语录的她深刻地知道,什么叫做敌我矛盾,什么叫做内部矛盾。
这姓曾的今天敢这样欺负厂里的工人子弟,明天就敢欺负到她马大嘴头上!
这谁忍得了,必须得好好治治他。
时爱党把曾科长这被押了一晚上的大外甥给提溜过去,大手一挥就是往这倒霉大外甥脑壳上一敲:
“怎么的?曾科长,这你家大外甥,你可不要跟我说不认得。”
人群中马上有人大声道:“这大工贼,不认识谁也得认识他家大外甥!这要不认识,他晚上还敢回家吗?”
工人们便嘻嘻哈哈地笑起来。
被围攻、被扣帽子、被取笑,曾科长这是又气又急,气得脸上发红,急得后背直冒冷汗,他气急败坏大声喊道:
“反了!反了!你们这群人反了,居然敢群殴长领导,我要保卫科把你们抓了!全都给押局子里去!”
早就想动手的赵美娟听闻就是一声呸,反手就是把姓曾的推了个大马哈:
“反你个屁,曾厚德,你这个缺德玩意儿净糟蹋名字去了,我看谁能有你坏,你才是那个最反动的,你敢去叫人,我们就敢去举报你,吃官司的就是你!”
曾科长趔趔趄趄地爬起来,都没眼看自己旁边被压起来的大外甥。m.xiumb.com
说实在的,曾科长心里也觉得自己冤的慌!
他老曾又不是傻的,要使坏他也是暗地里使,还能做出这种明摆着的事?
今天他也只是个受害者哇!
他心里一边暗骂这倒霉大外甥和没脑子的外甥女,一边只能在大家的一边拉扯推搡中尽力维持自己的领导风范,大声呼喊:
“你们听我说,误会了!误会了,不是我干的……”
但此刻谁能相信他这话?
人群里叽叽喳喳的,越来越热闹了。
终于,迟迟不来的保卫科闻声赶来,维持秩序喊道:
“大家别吵啦!别吵啦!大家安静!厂长来了,曾厂长来了!”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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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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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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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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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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