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再回想,那时候战景淮的声音里好像还带着几分不易察觉的慌张。
沈梨连忙摇了摇头,心中默念:
不该想的别想。
一定是临终前人出现的幻觉。
沈梨漫不经心地在后面跟着,战景淮没听到声音。
他忽然停下脚步回头。
这小姑娘脑袋里不知道在想什么,小鹿一样的眼睛飘渺不定。
她两只手纠结地握在一起,紧紧抿着下唇,脸颊微微泛红。
她表情灵动可爱,战景淮心下一动,猝不及防被她可爱到。
沈梨并没有发觉前面的人什么时候已经停下了脚步。
她直冲冲地过去,鼻子撞在他胸膛上。
“啊……”
沈梨捂着鼻子低头,看着面前的鞋子。
她耳朵肉眼可见地红到能够滴出血来。
“对,对不起,我……啊!”
沈梨连连往后退去,慌张之下踩到了石头上。
战景淮胳膊一揽,把她揽到了怀里。
怀里的人错愕地瞪大眼,还没反应过来,战景淮一只手拍了拍她后背。
这个姿势,沈梨能清楚地听到他有力的心跳。
战景淮的目光沉下来,他硬朗的脸部线条在黄昏下被放大,“怎么了?心里有事?”
两个人的视线对上,有风吹过来,沈梨的头发划过男人的脸,落在他左胸前的徽章上。
沈梨从脸红到了脖子,拘谨地推开了战景淮。
她往后退了两步,直到两个人之间拉开了很大的距离。
她不该在战景淮面前走神的,好丢脸!
潜伏在花园拐角处的战老爷子痛心疾首,“这这这,这都能过一架飞机了!”
这么好的机会,这个臭小子倒是上啊!
一点儿他年轻时候的风采都没有!
王管家和黄妈对视一眼,“老首长稍安勿躁,沈梨丫头毕竟年纪还小,被人看到不好,她主动避嫌,说明您的眼光好,给少爷挑了个好夫人。”
战老爷子冷哼一声,“我的眼光再好,也比不过这小子不争气。”
他猫着腰,继续侦查!
这边,沈梨清了清嗓子,“那个,战大哥,谢谢您。”
战景淮:“……”
您?!
男人原本神色有些松动的脸恢复原状,“不用谢。”
她抿了抿唇角,“要不是你,我刚刚肯定要摔倒,你的形象和我小时候想象的长辈形象一样!这么多年,你是唯一让我感受到片刻父爱的人。”
沈梨抬头,努力地让自己神情看起来真诚。
刚刚的一幕太过尴尬,不过如果是长辈对晚辈的爱护,那就没有什么说不过去的了。
这么一想,沈梨心里舒坦了。
只有战景淮被气笑,父爱?
很好!
好就好在没有一个字是他爱听的。
战景淮挑了下眉,在花园里转了一圈。
傍晚的风带不走夏天的燥热,他一只手解开了领子上的风纪扣,“沈梨,我看起来有那么老吗?”
他的问题有些莫名其妙,沈梨回答的支支吾吾:“啊?没,您看起来还很年轻。”
战景淮的眉头都能夹死蚊子。
看他的脸色不是很好,沈梨十分真诚道:“其实你保养得真的还不错,像你这个年纪,很少有人能够有你现在的状态。”
战景淮皮笑肉不笑,“那我要多谢你夸奖了。”
沈梨笑得璀璨明艳,“不用,我只是实话实说!”
她看起来有多真诚,战景淮就有多堵心。
他怀疑这小姑娘根本不知道他多大年纪!
不多的交流之后,两个人的气氛再次陷入沉寂。
战景淮目光不知道该放在什么地方,他蹙眉道,“我听说了一些你和逸轩的事情,身为他的……长辈,我想了解一下,你对他的看法。”
没了话题总要找,但是显然,战景淮主动提起来的话题并不是个好话茬。
提及战逸轩,沈梨面色冷漠,她眼神难得是不可抗拒的倔强,“没有看法。”
他们道不同不相为谋,这辈子也不会再有什么交集。
战景淮看沈梨情绪转变的快,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可沈梨眼底总有种故事感。
“如果你不喜欢他,就应该明白地告诉他,毕竟这种事情一直拖着,对你影响也不好。”
战景淮是出于为两个人的考虑,他绝不承认自己有私心。
毕竟战逸轩也是个毛头小子,血气方刚的年纪。
有些话不明白的讲清楚,只会产生更多的误会。
沈梨眼底带了些凉意,“我同他讲得已经很清楚了,就是不知道他有没有听清楚。”
明白地告诉他?
她把每个字都拆开了,揉碎了讲给他听,奈何战逸轩就像是狗皮膏药一样。
战景淮无关紧要的提醒,好似她故意吊着战逸轩一般。
战景淮心里沉了沉。
这姑娘怎么生气了?
沈梨腮帮子鼓了股,气呼呼道:“反正我知道,我老早就划清界限了,你不如去开导开导战逸轩,让他别一根筋!”
“他。”
战景淮停顿了一下,一时间不知道该怎么说战逸轩。
沈梨抬起头来,眼睛亮晶晶地盯着他看。
战景淮神使鬼差地便说了出来:
“他八岁那年在乡下被驴追着跑,被踢到了头,可能伤了脑子,所以他没理解你的意思。”
沈梨:“……”
多稀罕呐,原来战逸轩的脑子真的被驴踢过。
“扑哧——”
她没忍住笑出声儿来。
看她笑如嫣花,这一墙的蔷薇仿佛都没了颜色,整个花园,只此她一朵。
战景淮一时看走了神,又很快反应过来,后背僵硬地往前走。
两个人的辈分差摆在这儿,他脑子里在想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
战景淮抬脚加速往前走,沈梨一头雾水。
刚刚不是还有说有笑吗,怎么下一秒就又成了冰块?
不过……
看着战景淮挺拔的背影,沈梨莫名安心。
在那个熟悉又恐惧的画面里,雪花崩坍,每一片雪花都纷纷扬扬地压在她身上,像是一道光一样出现在她面前的那个背影,就如同现在一样。
好在,如今他们都安好。
对于战景淮,沈梨始终是尊重和感激的。
战景淮转头,看到沈梨若有所思,没跟上来,她目光对着的是满墙的蔷薇。琇書蛧
男人当即会意,往前走一步,扯了一朵花下来,递给她。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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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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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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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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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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