领完种子以后,大队的人都各自散开,扛着粮食回家去了。
夏国安带着夏乾辰回了家,不准备去阮家蹭饭。
临近晌午,还没做饭,老阮家门口出现了一个浑身脏兮兮的女人,她身上本就打补丁的衣裳被扯的破了几个大窟窿,脸上是通红的巴掌印,头发被抓的像鸟窝,胳膊上还有不少被掐出来的青紫。
阮家人都回来了,人人扛着粮食,大人左右的肩膀各扛着一大包粮食,小孩扛着大半包。虽然累了点,但人人脸上都挂着笑,想到肩膀上扛着的是家里人的口粮,哪里会觉得累,心里都甜滋滋的冒泡了,一个二个都想着晌午会吃些啥呢。
扒着阮家门口篱笆门的女人眼前一亮,见到后面那熟悉的面孔立马就连滚带爬的扑了过去,边跑边哭喊,“建党!建党哥~!呜呜呜!饶了我吧,我晓得错了!”
阮建党一时没看出是谁,眯着眼仔细打量才发现眼前这个是自己送去娘家的媳妇。
孙金凤哭的是眼泡红肿,抬起一张被抽了两个巴掌的脸可怜兮兮的哭喊着,“建党,救救我!别让俺回娘家了!俺晓得错了!”她怕的连蹩脚的普通话都忘了说。
自打回了孙家她一口吃的没有,全靠喝点凉水熬着,没吃的就算了,可是孙家的活全让她一个人干,干的慢了挨打,干的少的挨打,上个茅厕也要挨打,孙金凤实在是觉得自个熬不下去了,所以趁着孙家人出去领粮食就逃回来了。
阮建党见到自个媳妇被磋磨成这样心口一堵,他下意识的看了看走在前头的阮母是个啥反应,没想到亲娘连个眼神都没给他,甚至是自个媳妇抱着自己裤腿哭的那么惨,他娘连头都没回。
阮建党这次也有些摸不准自家娘的心了。
大龙小龙听到自己妈哭成那样小嘴一扁也想过来,可他们不敢,对他们来说,奶奶生气了更可怕。
孙金凤嚎啕大哭,鼻涕眼泪一块流,她凄厉的哭喊着,“大龙啊小龙啊,娘快被折磨死了啊。娘要是死了你们俩就是没娘的娃了!”
大龙小龙闻声也哭了,一家三口跟嚎丧一样的哭。
阮建军和刘红梅看着这样的孙金凤倒是没什么感受,只是看到两个娃子也哭的稀里哗啦的,到底是有些于心不忍。只是家里的两个老两口没发话,他们俩也不敢吭声,也是生怕将阮母给气到了,所以大房的人带着大虎二虎默默加快了回家的速度。
有啥事还是进屋听妈的话比较好。
“闭嘴。”阮建党看着自个妈渐行渐远的背影,莫名的心里头开始发慌,他低下头忍着心里的焦躁呵斥道,“老老实实进屋来,再哭你就给老子滚回娘家去!”
孙金凤闻言身子一抖,哭声戛然而止,她老老实实的站了起来,唯唯诺诺的跟着阮建党和两个儿子一块进了老阮家的院子。
阮建党不知道的是,堂屋内,阮家老两口再次对视了一眼,阮老头子默默点了点头。
要是孙金凤规规矩矩对着阮老婆子认个错,那倒是有个真心悔改的样子。可现在,看都不看老两口一眼,直接奔着阮建党过去,那就说明在孙家虽然受到那么多的磋磨可她也只是顾着怕吃苦,根本一点错都没认识到。
阮老婆子抱着怀里的小孙女,望向院子里的那一家四口目光不由得冷了冷。
“老大,老大家的。”
阮老婆子眼瞅着阮建军要将粮食给搬到灶房里,便叫住了,“粮食就放在院里头吧。”
阮建军闻声愣了愣,像是不太明白自个妈的意思,但向来听话老实的他立马就放下了粮食,连带着一家子手里搬的粮食都放在了院子里。
阮建党一家见此也将粮食放在了院子里。
阮家三房也出来了,苏桂兰从阮母手里接过了小闺女。
整个院子里都没人说话,隐约的抽泣声被无限放大。
众人的目光一致看向院子里穿的破破烂烂,披散着头发跟个疯子一样的孙金凤。
家里的气氛一下子变得有些奇怪,压抑。
阮建党被看的有些煎熬,一时间连大气都不敢喘一声。
“既然家里人都到齐了。”阮老婆子平静的目光缓缓移动着,苍白而干涩的唇瓣蠕动了两下,“那就来说说分家的事吧。”
“啥?!”阮建军瞪圆了眼,慌了神:“妈!你咋了?咱分啥家啊!”
“什么?!”
“妈!”阮建党傻眼了,他难以置信的复述着,“分...分家?”
孙金凤闻言停下了抽抽噎噎的哭呢,眼里闪烁着光。
分家?
分家好啊!
分家她就能握着家里的粮食想吃啥吃啥,想吃多少吃多少了!
一时间,院子里所有人都被这一句分家被炸蒙了。
阮建党咕咚一声,咽下了口水,开始怕了。
以他娘的性格,说一回可能是气话,可说两回那绝对是认真的,更何况自个妈今个看起来还没生气,只是脸上的神情比以往都要认真。
“妈...”阮建党往前走了几步,‘扑通’一声,重重的跪在了地上,他声音有些颤抖,“能不能不分家,儿子知道错了...”Χiυmъ.cοΜ
分了家就感觉像是当妈不要他这个儿子了。
阮老婆子见此,眼里并没有半分缓色,她语气平静道,“建党,打小你们兄弟姊妹五个就是我一手拉扯大的,你见过我气话说两回吗?”
闻声,阮建军也跪下了,他红了眼,哆嗦着嘴皮子,要不是儿子们还在身边看着,他怕是就要哭了,“妈,你不好容易把我们几个拉扯大,也该轮到咱们孝顺您了,不分家可以吗...求您了...”
站在三房门口的阮建国见此,心里也有些不好受。
哥几个从小感情就好,他喜欢念书,大哥二哥就替他分担了好多活计,小时候的事他都记在心里呢,只是长大了,各有各的家了,各有各的不容易。
“这件事没得商量。”阮老婆子见他们跪着,也没去扶,儿子们想跪就跪,为了这个家操持了大半辈子她也受得起,她从裤腰上松开了布袋子,“我老了,也累了。今个就分,以后你们各过各的,往后要是心里还有我们老两口过年过节的给个赡养,要是没有,老婆子我也不会去强要你们的,权当以后各走各的路,老婆子我也不会耽搁你们。”
“妈!你咋了呀这是!这话可不能说啊!”阮建军红了眼,魂都快被吓没了,他哽着声,“我就是自己不吃不喝,娃不养也不可能不养您啊!妈您别说这话!”他嘴巴笨,说来说去就是这两句话,远远没表达出心里的迫切,阮建军感觉这个嘴巴就像是打了结一样,表达不出心里的急切他都快急哭了。
这时阮建国也出来跪着了,“妈!咱们是一家人,这辈子养着你们老两口是天经地义的事!”
分家归分家,可阮建国没想到自己妈说出来的话能这么戳心窝,听的他心里都发涩了。
阮老婆子将手里的布袋打开,里面是一张证明,三张户籍卡,还有一些分家的文件。
老婆子东西一掏出来,几个儿子媳妇就都傻在原地了。
户籍卡?
这个家在他们不知道的情况下...已经分好了。
阮建党跪着的腰背一塌,原来不是错觉。
妈真的不要他了。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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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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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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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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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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