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遭的乞丐和流民大多已经散去,到别的地方讨食。
只有那落魄书生仍呆坐在墙根,白粥和包子已经吃完了。
在求生基因的驱使下,无论多么的心如死灰,心中总还有一点点光亮。
这时,一道身影站在书生面前,将他眼前的光亮完全遮挡。
书生抬起头来,只能看到一团漆黑的阴影。
叮当,阴影挥手,瓷碗里传来铜钱撞击的声音,一共七枚。
唐郁掸了掸地上的灰尘,施施然坐在书生旁边,自顾自地说起话来:
“看你的样子,也三十多岁。
这三十年来,总有些事情是你不愿意再提,有些人你不想再见。”
书生听罢,身躯忍不住微微一颤。
“有些人曾经伤害过你,也许你想过,要杀了他。”
唐郁顿了顿。
富有感染力的声线好像充满魔力。
“但是你不敢,又或者你没有能力,亦或是你觉得不值。”
“其实杀人,很容易。”
书生眼神怔怔,仿佛陷入某种情绪,唐郁轻笑一声,继续:
“我有个朋友,他是个杀手。”
“他最近正需要一笔生意来养活自己。”
“如果你能给他一笔钱。”
“我相信,他会很乐意帮你这个忙。”
书生沉默了良久:“我没钱。”
“你给的七个铜板,是我这三天唯一的收获。”
唐郁重申:
“你说你没钱,而不是你没有生意。”
“其实,我说的朋友就是我自己。”他从碗里摸出一个铜板,在书生眼前晃了晃。
“我很便宜的,我只收一文钱。”
书生露出奇怪的眼神,虽然他没有开口,但唐郁知道,他想问自己是不是脑子有病。
唐郁解释道:“我脑子没病。”
“有没有听说过,川北七狼。”
书生迟疑地说道:“我只听过川北六狼。”
“现在是七狼!”
书生说道:“听说他们杀贼剿匪,行侠仗义,乱世之中有这等英雄,真是不易。”
“可惜我不曾遇见。”
“不,现在你遇见了。”唐郁指了指自己。
“你?”
“我!”
“川北七狼,恶狼。”
“你可以叫我阿郁。”
“我自小就喜欢助人为乐,尤其是在杀人这方面,我有信心。”
唐郁絮絮叨叨向落魄书生推销自己。
听着唐郁的念叨,书生的眼神渐渐发生了变化,仿佛出现了一丝神采,但就一丝。
唐郁轻舒一口气,这就是品牌的重要性,能够快速取得陌生人的信任。
“来吧,说一说你的故事,看看我有什么能帮到你。”
正如洛姐所说,书生来自清河县,名叫陆云。
自幼寒窗苦读,天赋很高,可惜生逢战乱,仕途被世家门阀把持,苦无晋升之路。
他有一青梅竹马,在父母的见证之下结为夫妻,成亲之后,夫妻恩爱,家庭和睦,膝下还有一个可爱的女儿。
可以说是非常幸福。
事情的起因是在一年前,大晋一统,有意重启科考,大开仕途,各地书院也纷纷重新开院招生,为国家培养治世之才。
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这是所有读书人梦想,陆云也不例外。
六个月前,锦城最出名的川阳书院,面向整个川蜀招生,不限年龄,只要能通过考核,就会被收入门下。
静极思动,陆云,心动了。
十年寒窗,多是闭门造车,他一直希望能够得到大儒的指点,和同辈交流心得。
可是他有家室,有父母,古语有云:父母在,不远游。
妻子却十分理解陆云的内心,她对陆云说:
“你尽管去求学,家里父母有我。”
“若是有事,我会找人去锦城寻你。”
父母在,不远游,游必有方,陆云背上行囊,跟随着商队踏上了前往锦城的道路。xǐυmь.℃òm
沿途艰险,匪患丛生,艰难困苦自是不必多说,半个月后陆云顺利来到锦城。
陆云读书刻苦,又经过两个月的艰辛备考,顺利通过考核,获准进入书院学习。
书院开学在半年之后,陆云便再次背起行囊,赶赴回家之路。
他是多么想长出一双翅膀,立刻飞回清河县,向他的妻子分享这一喜讯。
然而,当他避过无数匪盗,风餐露宿赶赴回家之时,留给他的竟是妻子另投他人怀抱。
唐郁眼神微微一眯,这故事的转折,令人始料未及!
“为何?”
“听县里人说,我当初刚离开清河县,一伙山贼就突然冒了出来,在乌兰山划了山头,立下乌云寨。
山下两村一县,全都要交足粮食和钱财,否则就屠村灭县。
两村一县,正包括清河县。
“乌云寨的寨主,不仅要粮要钱,还要女人,他看上了我的妻子。”
陆云的妻子,名叫吴清儿,按照他的说法,长相倾城倾国,是十里八乡的第一美人。
“然后呢?”
陆云失魂落魄:
“然后,清儿就跟他走了,抛下了我爹娘,还有我们的女儿。”
陆云刚回到清河县口,便被乌云寨的人拦了下来。
他的妻子成了压寨夫人,根本不想见到他,便让乌云寨的人将他赶走,若是他敢回来,便让人威胁杀掉他。
陆云听到这个消息自是不信,他进不了县,便守在出入的官道上,逢人便问询妻儿父母的情况。
但是得到的消息却与乌云寨山贼说的一致,吴清儿抛弃父母和孩子,投入寨主怀抱。
乡民甚至多有怨言,因为乌云寨的月例要求的越来越多,许多人都已经负担不起,他们将这些变化全都怪到吴清儿的头上。
陆云的父母和女儿,被乌云寨的人寸步不离的看守,亦是无法出来与他相见。
他万万没想到,数月前的一别,竟是生人两隔,往后都不得相见。
陆云一介书生,手无缚鸡之力,面对凶狠残暴的山贼,根本没有办法对抗。
他有家不能回,万念俱灰之下,变得浑浑噩噩,凭借着本能跟随着官道上的流民四处流浪。
最终,辗转来到川北城。
陆云喃喃道:“这就是我的故事,和世上千万的苦命人没什么两样。”
“只不过,这命落在了我的头上。”
唐郁微微一笑,拍了拍陆云的肩膀,挥了挥手上的一文钱:“你这单生意,我接了!”
他从怀里摸出一粒碎银,扔给陆云。
“找一家客栈洗漱一下,再买一身新衣服,准备一些路上的吃穿用度。”
“如果没问题的话,我们明天出发。”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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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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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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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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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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