院中间是条土路,直通窑口前的空地,小路两侧是碧油油的菜地,十几只小鸡正在菜地里觅食,叽叽喳喳叫得欢快。
窑洞前的右侧,有张油叽叽的八仙桌,看着有些年头了,上面摆放了一些茶具。
围着桌子有三把老藤椅,扶手磨得满是油光。
左侧有个石磨。
“武先生,请!”女孩儿推开了歪歪扭扭的木门。
我礼貌地道了声谢。
女孩儿抿嘴一笑,霎那间万种风情,转身离去。
我忍不住眉头一皱,不知道为什么,这女孩儿让我有些不舒服。
走进院子,那些鸡看都不看我一眼。
突然,一条黑狗从西侧窑洞里窜了出来,嘴里还叼着一团白色的东西。
我不明所以,站住了脚。
还不等我反应过来,一个女人跑了出来,疯了一样满院追这条大黑狗。
女人声音娇脆:
“大黑,你给我站住!”
“坏蛋!”
“太烫了,不许吃,快站住!”
“……”
一时间,院子里鸡飞狗跳。
我看清楚了,狗嘴里是个大包子。
大黑狗边跑边吃,三口两口,就将包子吞进了肚子,踪影全无。
吃完了,它也站下了。
有些委屈地看着追它的女人。
“大黑——!”女人也停下了脚,一只手插着腰,一只手怒气冲冲地指向了它。
我这才看清她的模样。
女人大约一米七高,体态修长,黝黑的长发随意挽了个髻。
她没化妆,眉黛如烟,樱唇淡粉。
下身是条老式的绿军裤,腰上扎了条小碎花的围裙,上身是件蓝白花土布制成的半袖衬衣。
露出的半截手臂浑圆白皙。
这?
这是在拍年代戏吗?
我左右看,想找找有没有摄像机……
可以肯定的是,没有!
女人这身打扮,看着就像七八十年代的人。
再细看那张脸,大约三十岁左右。
可看她此时娇憨的神情,又好像二十岁左右。
我糊涂了。
这是目前为止,自己遇到的第二个看不出实际年纪的人。
第一个是神龙见首不见尾的二东子。
阳光下,她伸出的手又细又长,几乎玉一般透明。
她让我想到了李白的那句:清水出芙蓉,天然去雕饰。
这是我活到31岁,见过最美的女人,美得看一眼,都会自惭形秽。
拉过来一个最当红的女明星,她马上就得挖个洞,无颜以对,把自己生生活埋!
女人指着狗,气鼓鼓道:“大黑,刚出锅,你傻吧你?烫到怎么办?”
这时,东侧窑洞门开了,一个懒洋洋的声音响起:“你又追它干啥?鸡飞狗跳的……”
我愣在了那里,太意外了!
陈跃东?!
竟然是他?
就是那个房山马场黑市的幕后老板,那个面目威严又有股痞气的陈跃东?!
这里是他家?
可为什么要在如此山清水秀的地方,修窑洞呢?
女人俏皮地吐了吐舌头,歪着脑袋看我:“同志,你是县里来的吗?”
“我?!”我指了指自己,县里?还同志?
近些年来,喊同志的可是越来越少了,一时间,我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了。
太奇怪了,这女人肯定哪里不对!
眼前这双大眼睛太纯净了,纯净的像一潭秋水,又仿佛刚出生的婴儿一般,里面没有一丝丝的世俗杂念。
这哪里会是一双成年人的眼睛?
陈跃东赤脚走了出来。
他也穿了条绿军裤,上身是件跨栏背心。
我忍不住瞥了一眼他的右脚,果然是假肢,木头与冰冷的机械相结合,看着让人触目。
他并不忌讳,微笑着打招呼:“小武,你好!咱们见过!”
我记得那个姓冯的拍卖师,还有梁康时,都曾喊过他陈爷,于是笑笑说:“陈爷,你好!”wWW.ΧìǔΜЬ.CǒΜ
“姐,过来,我给你介绍!”他朝女人招了招手,“这是我姐陈子璐,这是小武!”
姐?
不是他老婆?不是情人?不是妹妹?
竟然是他姐姐?!
一时间,就觉得天雷滚滚!
这位陈爷起码四十出头了,这个叫陈子璐的女人比他大?
这?
这怎么可能?
怎么看也不像啊!
人家这是怎么长的呢?吃唐僧肉返老还童了?
脑子里有疑问,脸上却不能表现出来,我叫了声陈姐,她笑笑答应。
我认真打量了她几眼。
这张绝美的脸上,笑容纯真,没有疑问和戒备。
这不由让我想起某些老电影,似乎只有那个年代的人,才会有这种不设防的笑容。
而现代社会物欲横流,勾心斗角,我们不是在假笑,而是都戴上了面具。
喜怒哀乐,与他人无关。
“姐,帮我把那罐大红袍拿过来!”陈跃东说。
“嗯!”她答应一声就回去了。
“来来来,”陈跃东赤着脚,毫不在意地上满是黄土,招呼着我往那张八仙桌走,“到了这个季节,窑洞里有些潮,真不太适合京城!我又不喜欢开空调,咱们坐外面聊……”
看得出来,他真是习惯了,如果穿上袜子和鞋,真是很难看出这条腿是假的。
两个人面对面坐了下来,老藤椅坐着十分舒服。
八仙桌上有个瓷盘,上面是个小泥炉。
陈跃东麻利地往泥炉里添了几块炭,用力吹了吹,炉上的黑色铁壶发出了“呲呲”的煮水声。
他笑着说:“这玉泉山上的水,还是得用炭火和银壶,否则口感就差了……”
一边说,一边拿出了一盒白皮的烟,前后都没有文字和图案,抽出一根递给我,
我这才知道,原来那个黑黝黝的壶是银壶。
银壶氧化后,和铁壶真是好像。
这不由让我想起了唐山那些人,不知道石锰最近在忙什么。
还有汪玲和卢晓光。
也不知道卢总现在习惯新身份没有……
我拿出打火机,起身帮陈跃东点燃,自己点着后抽了一口。
嗯?!
味道真是不错,绵软醇厚,香气很足,又不是香精的味道,好烟,真是好烟!
他问:“抽着还行?”
“嗯,”我连连点头,“好抽,特别好抽!”
“这是云南那边特贡的,上周去老爷子那边,顺过来几条……”
我呵呵笑着,想说原来是同行。
没说,因为这笑话一点儿都不好笑。
正说着,陈子璐过来了,手里拿着一个瓷罐儿。
“姐,你去把这个烟拿来两条,一会儿让小武带走!”他说。
我连忙推辞,“不用不用,真不用,我以前一直抽红梅,给我抽白瞎了……”
放下瓷罐,她笑眯眯地回去了。
陈跃东脸上的笑意渐渐消失,说话声音小了,“你觉不觉得……我姐有些奇怪?”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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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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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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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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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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