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我们在外面吃的,要了一桌子好菜。
师娘知道以后,虽说把我和师父好顿埋怨,可看得出来,她特别开心。
喝酒时,师父问我什么时候回去。
“还得几天,这两天要帮一个客户鉴定几件古董......”我信口胡编。
他说:“我琢磨着......想把遗嘱写了,然后你带走......”
我吓了一跳,“师父您今年才五十三,且活着呢!扯这个干啥?”
我明白他的意思,这是要告诉我,钱虽然是我花的,房本虽然也是他的名字,但房子永远都是属于我的。
我根本就不在乎这座院子未来是谁的,今天肖光那么说,也无非是想让他答应下来而已。
钱是王八蛋,只要他老两口日子过得舒心就好!
两天后的中午。
余达明应邀来了广州城,作为司机,我开着一辆黑色奔驰S600,亲自去机场接的他。
他不是一个人来的,还带了个小助理。
小伙子二十七八岁,仪表堂堂,能说会道。
一路上,余达明不时问这问那,很明显又开始试探我,我一一对答如流,只不过用的都是粤语。
“小王师傅,那道路能抄近路吧?”他问我。
“不行,过了年以后,就改成单行道了!”
“哦!”
妈的,老狐狸!
在京城接触两次我就发现了,这老家伙听得懂粤语,肯定也会说!
门前停好车,装扮成管家刘岩的徐剑迎了出来,与余达明热情握手。
两个人往里走,我和小助理跟在后面。
余达明笑吟吟道:“这宅子年头可不少了......”
徐剑说:“是的,这是民国五年陈家建的府宅,住了五年后,又搬去了新宅子,这里就避暑用了;建国后有些曲折,直到85年才归还陈家......”
余达明感叹了几句陈氏底蕴深厚。
走进客厅,徐剑带人到一旁开放式的茶室落座,小保姆过来沏茶。
余达明问:“陈老先生......”
“老爷在睡午觉,还要麻烦余老师等一等!”徐剑说。
“理解理解,年纪大了嘛,一定要休息好!”
“也是习惯了,几十年没变过,您多谅解……”
“应该的!”
“……”
我不由暗笑,用[蜂门]的话来说,这叫派!
得把派拿足了!
“派”,也就是派头的意思。
越是不把对方当回事儿,对方才会越高看你一眼!
作为一名司机,我不可能陪着,送他们到茶室以后,就出去擦车了。
肖光在楼上看那本《南华经》,汪玲在看电视,石锰在玩红白机的超级玛丽。
徐剑陪了一会儿就出来了。
这是设计好的,他和余达明正喝着茶,手机响了,接完电话告个罪,说有事情要去出来一趟,就把他和小助理两个人晾在了客厅。
我拉着他去了附近一家录像厅,两个人看了一部《碟中谍2》,两点整,才慢慢悠悠往回走。
别小看这两个多小时,这是心境的较量,对方越等会越心焦,原有的疑心就会淡化。
原因也简单,一般人的印象中,骗子都是着急拿到钱,不会如此托大。
我跟在徐剑身后,刚进厅里,看到汪玲正搀着石锰往楼下走。
“老刘,余老师到了吗?”石锰问。
徐剑两只手垂在身体两侧,微微躬身:“中午就到了,在喝茶等您......”
两个人说的都是粤语。
“你不陪着客人,干什么去了?”
“印度尼西亚那批橡胶在海关抽检,有些麻烦......”
“怎么样了?”
“没事儿了!”
“那就好,”说着,石锰的语气开始严厉起来,“就算有事情,也不能把客人扔下就走!这是什么待客之道?为什么不叫我?”
“是,老刘错了!”
石锰在鼻子里发出了“哼”的一声,一甩袖子就往茶室方向走了。
茶室与客厅相连,又是开放式的,余达明看不到楼梯这里,但两个人这番话,不可能听不到。
这也是两个人用粤语对话的原因。
就像我一直说粤语一样,广州城老牌儿家族的当家人,如果与家中的管家对话一口普通话,这就说不过去了!
这也是让我佩服的地方。
唐山[蜂门]这些人,绝大部分都没多少文化。
就像石锰,据他自己说,连小学他都没上过,所有的技能包括识字,都是在社会上自学的。
就这么一些人,多数都能说至少七八种以上方言。
什么东北话、锦州话、苏州话、天津话、粤语、闽南语......
有时候我甚至会想,如果这些人年少时不走上歧途,或许都是棵好苗子。
余达明从茶室迎了出来,脸上没显现出丝毫的不耐烦,远远就拱手笑道:“达明见过陈老爷子......”
石锰连忙快走,汪玲说:“爷,你慢点儿......”
来到近前,他把着余达明的胳膊,一脸惭愧,“这事儿怪我,哪有如此待客之道!”
“无妨!”余达明微笑着,“您老休息好才是大事......”
众人落座,我一个司机当然不能往前凑,就坐在了客厅靠墙的一排木椅上。
这个位置正好能看到他们,也听得清楚,只是不好一直盯着看。
那边一壶茶还没喝完,肖光和一个保镖从楼上下来了,每个人都捧着两个大木盒。
这里面有两件是真的,一件是明永乐年间的青花夔龙纹罐,是我押房证借的;另一件是清雍正的粉彩过枝福寿双全纹大盘,这是[蜂门]老爷子汪汉的珍藏。
其余两件东西虽说不是一眼假,可一般鉴定师都能验出来。
[蜂门]骗术中的第三招:抛诱饵,正式拉开序幕!
茶室那边时而安静,时而讨论的很热烈。
那两件真东西的签定证书出来了,证书和章就在余达明助理的皮包里。
另外两件有了质疑,耽误了好一会儿。
要说这个余达明真是个聪明人,余下两件他并没有全部保真,而是指出来其中一件宋代龙泉窑的三足香炉为赝品。
徐剑有些不悦,“不可能,这件东西我请了两位老师掌眼才拍下来的,花了整整20万......”
余达明笑道:“我就不问是哪两位老师了,但这件东西存疑,我真不能出证书!”
石锰夸奖道:“余老师耿直!”
“不敢,”余达明连忙说:“这也是我们做鉴定工作该有的职业道德和操守......”
他竟然也好意思说“道德”和“操守”四个字?
听的我浑身难受……
“好!”石锰大赞,扭头吩咐肖光,“明仔,去把我那卷《周孝儒文书》拿过来,让余老师掌掌眼!”xǐυmь.℃òm
我斜瞥了一眼余达明,他脸上的表情十分精彩。
“您老也有《周孝儒文书》?”他惊奇道。
“哦?”石锰问:“余老师也见过?”
“是的,这次来对了,好好欣赏一下您老的珍藏……”
“……”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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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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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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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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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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