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斜着眼观察两个人。
一看就是老手,没有惊慌失措,更没有相互埋怨什么。
大胖脸继续往前走,厚厚的眼镜片后面,那双小眼睛更加灵动,滴溜溜左右乱瞅。
[换手]的瘦子装成买货模样,站在一个摊位前,摆弄着上面一袋袋正大的鸡爪子。
我又跟在了大胖脸身后。
很快他又出手了,竟然又选择了那个“抠门”大爷。
好眼力!
他不过碰了一下,就探出了大爷羽绒大衣兜里的钱又回去了。
很明显,他知道有人下了他的货以后,又还了回去,于是决定第二次出手。
这就是发出了挑战!
赤裸裸地挑战!
眨眼间,那沓钱又被镊子夹了出来,这次他把钱放进了棉服里兜,还夸张地拍了拍,就差扯着脖子喊两句:你过来呀!
我弓着身子,随着人群往前挤。
前面一个胖呼呼的女孩儿挎着母亲的胳膊,中年妇女手里拎着个大塑料袋。
就在母女俩和大胖脸几乎平行时,我在身后探出了脚。
“呀——!”
女孩儿身体朝大胖脸倒了过去。
两个人撞在了一起,大胖脸一把抓住了女孩儿手腕,横眉立目,“并肩子,[刨杵]是吧?”
女孩儿懵了。
女孩儿母亲急了,上去就拉大胖脸的手,“干什么,耍流氓是吧?”
三个人推搡起来。
在这种拥挤的环境里,可想而知会是怎样的场景。
“臭流氓,你撒手!”女孩儿红着脸喊。
她母亲扬起手里的大塑料袋就往大胖脸身上砸,里面装的大葱、香菜什么的都洒了出来。
几个土豆掉地上四下骨碌,有人一脚踩上,就是一个大腚墩。
这一下,更乱套了!
有人往一旁撤,后面的人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又都往前面拥。
我随着人流,被拥到了他们近前,跌跌撞撞间出了手,又把大胖脸贴身的那沓钱夹了出来。
没办法,刚才这小子全神贯注,我只能出此下策引开他的注意力。
刹那指再牛逼,毕竟也不是神仙,很难在对方全神贯注眼睁睁地情况下得手。
就像那天拿下王妙妙的手链,如果不是这丫头早就听过我的名声有些小激动,如果不是我的左手为右手打了掩护,同样很难得手!
脚步没停,往前走了几步回头看热闹。
三个人还在撕扯。
有位老爷子高喊别打了,群众开始往后,给他们腾地方。
大胖脸脑袋上顶着一绺香菜,一只手还抓着女孩手腕,另一只手摸向了胸口,随后就愣在了那里。
我忍俊不禁,低下了头。
再抬头时,大胖脸已经松开了女孩儿的手腕,连连鞠躬赔礼道歉。
女孩儿母亲不依不饶。
很快,那五个[搅手]就挤了过来,七嘴八舌:
“这么多人,能不能别在这儿打架?”
“对呀,要不去派出所!”
“对对对,要不赶快走!”
“……”
女孩儿母亲喊:“他耍流氓,赔我菜钱!”
大胖脸明显心不在焉,更不想惹麻烦,连忙拿出了一百块钱,“大姐,我错了,我真是看错人了……”
我见事情马上就要平息了,回身挤进了人群,那位“抠门”大爷果然没走远,他充分体现了东北人看热闹不怕事大的优良传统,拉着老伴儿踮着脚看的兴起。
我走过他身旁,又把钱还了回去。
两次被偷,又两次回归,他仍然毫不知情。
都说傻人有傻福,这次遇到了。
双手插兜往前走,肖光和大憨在前面不远处站着,两个人明显知道这场混乱是我搞出来的,但还不知道我为什么这么做。
突然,我感觉脖子后面汗毛都竖了起来。
停下脚,猛然回头,在旁边那趟过道上,人群中显现出一双凌厉的眼睛。
这个男人大约四十余岁,一头半长不长微卷的头发,活脱脱电视剧里的金毛狮王。
我明白,他发现我了,他就是大胖脸这条线上的[望手]!
一直没发现他,原来在这里!
那边的热闹被几个[搅手]平息了,女孩儿母亲虽说收了那一百块钱,却还是蹲了下来,开始捡地上散落的菜。
“妈,”女孩儿伸手去拉她,“别捡了,都踩烂了……”
大胖脸那张猪吹泡一样的大脸涨得紫红,特像尿憋得太足,马上就要爆炸。
他带着几个[搅手]往前走,阴沉着脸四下张望。
瘦[换手]和后过来的[接手]跟在他身后。
既然那个金毛狮王[望手]认出了我,就没必要再隐藏了,一不做二不休,我决定再给这这些人一个下马威!
一场闹剧过后,人流恢复如常,吆喝声依旧,人们争争讲讲。
我翻弄着案板上的白条鸡,“老板,多少钱一斤?”
“……”
抬起眼皮。
斜对过的“金毛狮王”还站在那里,一动不动盯着我。
那双眼睛里有迷惑、不解和一丝恨意。
我从未见过此人!
大胖脸他们随着人流过来了。
如果我提前转身,他一定会警觉。
于是,等他过去以后,我才转过身,斜着挤了过去……
随着人流,我挨着[接手]身侧走,这小子模样憨憨的,脖子上挎着个油叽叽的皮兜子,里面装的是今天的“劳动”成果。
目光斜视。
金毛狮王身体如激流中的一块顽石,一动不动,那双眼珠子一直跟着我。
奇怪,他既不给这些人暗示,也不打个电话。
就算隔着一条通道过不来,可傻乎乎瞪着我,这是想用眼神杀人吗?
既然你想看着,那就让你眼睁睁看着,我是怎么把[接手]兜子里的货都下来的!
就怕他看不明白!
那个皮兜子就挂在[接手]的脖子上,在身体的正前方。
这种这种情况下,[小刀客]会让一个[搅手]过来混淆视线,分散苦主的注意力,随后用刀片划开兜底,很快就能把里面的钱都掏出去。
我没有用刀,二十岁以后,武爷我只用两根手指干活!
要不是那次去广州救唐大脑袋他俩,我打架都不会用刀,没想到从那儿以后,每次出事情都是命悬一线生死相搏,这把手术刀就放不下了。
不只放不下,在雪城还抹了房老四的脖子。
造孽呀!
我什么都不去想了,慢慢调整自己的呼吸,仿佛整个人潜入了水底,人群的喧哗声渐渐消失,所有人的动作开始变得缓慢……
一旁砧板上的鲤鱼痛苦地长大了嘴,摊主挥动着手,一片片鱼鳞飞舞。
旁边小贩黝黑的脸由于激动涨得紫红,菜摊前一个胖女人,手里抓着一把零钱争争讲讲,口水在空中形成了一道彩虹。
前面大门上的棉布帘缓缓挑开,翻动起的灰尘在阳光下颗粒可见,氤氲一片……xiumb.com
后面在往前挤,不知谁推了[接手]后背一下,他撞在了前面一个[搅手]后背上。
这是最好的下手机会。
霎那间,周围的一切仿佛开始静止。
我伸出了手,就在两个人前胸后背贴在一起的霎那间,掀开了[接手]脖子上的皮兜子,拉开拉链,将里面散乱的、成沓的人民币全部取出,揣进了自己大衣兜里。
说来话长,时间也不可能真的静止。
这就是刹那指!
刹那芳华,转瞬即指!
盗山有路勤为径,贼海无涯苦作舟。
这是苦练出来的技术,手快不如眼快!
眼快,不如心快!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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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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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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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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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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