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小眼神往人群那边瞟了瞟,鬼鬼祟祟压低了声音说:“兄弟,没外人的时候,咱怎么叫都行,在外面得委屈你一下,喊我张天师……”
我想笑,憋住了。
重重握了握手,又相互留下了电话号码。
我回头看了看,压低了声音说:“这儿怎么收场?”
“看我的!”他轻咳一声,一甩袖子,随后“咦”了一声。
我差点没笑出声来,这是没有了宽袍长袖不舒服。
他大步走向了冯公子,在他耳边低语起来。
两个人正说着。
人群散开,大步进来六七个警察,打头是个矮胖的警官,看年纪得有四五十岁了。
“怎么回事儿?”他厉声喊了起来,“让围观群众散了,成什么样子?”m.χIùmЬ.CǒM
说完,他急匆匆奔一个中年妇女走了过去。
女人披头散发坐在地上,手里还掐着一只高跟鞋。
“陆姐,快起来,怎么还坐地上了呢?”他关心地伸出了手。
“朱所长!”女人像受了多大委屈一样,尖锐的声音就像用泡沫刮玻璃,“我们在你辖区挨了打,你说怎么办吧?”
朱所长一脸尴尬,连连说:“陆姐,您先起来,放心,我给您出气,好不好……”
其他那些警察开始让人群散开,四个保安又跑了回来,跟着狐假虎威起来。
这些人明显舍不得这个热闹,没办法,只好往远处走。
大部分人还是没离开,远远看着。
这边两个人耳语完了,冯公子脸色明显不太好看,不过没说什么。
我算是看明白了。
被打的这些人,都是大头……
嗯,自己得记住了,以后有场合要喊张天师。
这些人应该都是大头的追随者,而大头明显有些巴结冯公子。
这些追随者之所以这么疯,估计和冯公子的身份有关!
也就是说,大头在巴结冯公子,而这些人也想通过大头巴结冯公子……
这就是个利益链呐!
冯公子还算给面子,这说明大头确实有些威望。
问题来了,这位冯公子到底什么身份?
“行了,不逛了!”冯公子说完,看都不再看我们一眼,甩袖子就走。
朱所长不知道什么情况,喊了起来:“哎,你,不许走!”
冯公子根本就不搭理他。
姓陆的女人连忙一把拉住了他,耳语几句,朱所长脸色明显一变。
他要去追,女人没让。
大头打了个稽首,朗声道:“福生无量天尊……”
随后看着女人说:“小陆啊,都是朋友,和领导解释一句吧!咱们回了……”
我见人家都这么说了,也上前几步,满脸愧色:“各位,今天实在是对不起了,我给各位赔礼道歉!”
说完,我深深鞠了一躬。
这些人被打得鼻青脸肿,那能是我一句道歉就能原谅的。
已经有人开始往起爬了,可大部分人还是没动,冷着脸或是看我,或是对唐大脑袋虎视眈眈。
我琢磨着,不行就赔点儿钱吧,也不好让大头为难。
刚要再说话,就被大头拦住了。
就见他轻咳一声,脸色一正,吐字清晰有力:“吾生也有涯,而知也无涯,以有涯随无涯,殆矣。各位道友,人生在世如白驹过隙,何必在此争出谁对谁错?”
“这……”他伸出白胖的小手哗啦了一圈,“都是修行罢了!”
“去也,去也!”
说罢,他又朝我做了个稽首,不发一言,宝相庄严,扬手便走。
这一刻,我深深的自责和后悔。
如果之前没撕烂他的道袍,此时得是多么的仙风道骨。
哎!
惭愧呀!
以后扒人衣服这种事儿,少干!
那些倒地耍赖的人见他走了,连忙都爬了起来,也不再看我们了,跟在大头身后就走了。
老疙瘩找到了刘立凯的眼镜,挺好,竟然没碎。
我赶快去扶黄胖子,连连道歉。
这扯不扯呢,陪我们出来逛个街,不成想挨了顿打。
我要带他俩去附近诊所,两个人说啥都不去,只好拉他们去了附近一家羊蝎子火锅。
酒没喝两口。
突然。
啪!
黄胖子一拍桌子:“我想起来了!”
大伙都吓了一跳。
唐大脑袋拍着胸口,“嘎哈呀,一惊一乍的,把我小心脏差点吓蹦出来……”
黄胖子嘴角破了,还粘着块餐巾纸,不过即使这样,也不耽误他啃羊蝎子。
“我知道那个张天师是谁了!”他说。
我并没有说大头的事情,毕竟那是人家的隐私,只说是攀上了老乡。
“快说说!”唐大脑袋挺有兴趣,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脑袋都一样大,惺惺相惜的原因。
“这位张天师,据说当年是在峨眉山修炼的,后来去了龙虎山,是张家的传人!”他口若悬河地白话起来。
“他是七年前进京的,仅凭着一手空杯变美酒,拥趸者无数,好多达官贵人影视明星都是他的俗家弟子……”
空杯变美酒?
我不由暗笑,不过是小把戏而已,没想到会有这么多人上当!
不过想想也不奇怪,那时候全民气功热,再加上他一身道袍和一张好嘴,还真是不难。
我问:“那个冯公子,你认识吗?”
他摇了摇头,“没见过,不过看他的气质,家世肯定不凡!”
这就是废话了,没想到他一个京城百晓生都不知道。
黄胖子有些脸红,小声又说:“真正爬过雪山的二代,才不会如此张扬,我估摸着,父辈最多不过就是个厅部级而已……”
既然不知道,我也就不在多问。
反正有大头应付,这人虽然吃了亏,应该也不会再报复,否则今天不会善罢甘休。
“老弟,把东西再给我看看!”
酒过三巡,刘立凯拿过那卷公文,冲着窗外的午后阳光,看的仔细。
我没去打扰他,问黄胖子:“黄哥,你听没听过有姓武的人家丢孩子的?”
他瞪大了眼睛,“你、你、你有孩子了?”
我一脸懵逼,这都哪儿和哪儿呀?!
于是简单说了下自己身世,说的是被遗弃后,又去了福利院的经历,其他肯定不会说。
听完后,他眼睛都红了,把着我的手说:“没想到啊,武老弟,你竟然有如此凄惨的童年!”
“今天又闯下这么大的家业,真是太不容易了!”
“来,哥哥敬你一杯!”
干了杯中酒,他又说:“1977年的事情,太过久远了,等我回家问问我家老太太,看看她听没听说过。”
我也是死马当成活马医,虽说不至于见谁都打听,可关系处到这儿了,今天就问了出来。
刘立凯收起了卷轴。
“武先生……”
我拦住了他,“我都喊你刘哥了,你就不能喊声老弟?”
他笑了起来,“好,以后就喊你老弟!”
几个人也都笑了起来。
这么多年来,我没什么朋友,定居到京城后,除了家里这些人,就是黄胖子和后海一些下棋、打太极的老爷子。
刘立凯这个人真是不错,我很愿意交往。
他说:“这东西,我是越看越糊涂,想找我老师看看,不知道……”
我摆了摆手,“拿去,研究完送回来就行!”
估计他没想到我会如此大方,不禁有些感动,刚要说些客气话,就被我用酒堵了回去。
出了饭店,东西他拿走了。
当天晚上,大头给我来了电话:“小武兄弟,咱哥俩整两杯?”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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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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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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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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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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