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个人顺着西北角那棵枣树溜进了院子。
我拿出了那把大黑星,唐大脑袋端着五连发,老疙瘩端着双筒猎枪。
这俩人小心翼翼的模样,像极了鬼子进村。
遗憾的是没有音乐。
我们贴着围墙走,从西耳房后绕到了三进院子。
左右围墙上有两盏灯,光线昏黄,整座院子朦朦胧胧,绿化的非常好。
寂静。
连个鬼影儿都没有。
仿佛这座院子是空的一样。琇書網
但这是不可能的,老佛爷既然关在这儿,就一定会有人看守。
我喜欢这种接地气的院子,也曾梦想过什么时候自己能拥有一套,可此时无暇欣赏,只想快一点儿看到那个老倔头。
三个人站在了正房门前。
按钮在哪儿?
我拿出了一个装两节电池的手电,打开后仔细找。
大脑袋悄声说:“找到了!”
就见他扯着门框左侧的春联,露出了一红一黑两个按钮。
到底是干[飞活]的,眼睛就是贼!
我没什么犹豫的,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开弓就没有回头箭了!
伸手按下了红色按钮。
房间里响起“咯吱咯吱”的声音,我让他俩往旁边躲躲,这才拉开了房门。
并没有想象中的什么暗器机关。
老疙瘩压着嗓子说:“我守着,你们进去!”
迈过门槛,唐大脑袋摸到了电灯开关,房间亮了。
大厅十分空旷,没有任何家居摆设,粗大的木质房梁下,吊着一盏盏草帽灯。
木质地面分开左右,锁链还在缓缓向上,铁笼子显现出了顶部。
我嘴唇有些干,心脏跳动的速度明显加快。
上次离开,还是1990年的4月2日,一晃八年零一个月没见,我真想这老头了。
这次,我要带他回雪城!
我要把那些黄金出手,给他买个小院子。
就像大柳树村曾经那个家一样,篱笆墙边种满花,让他老人家安享晚年……
一个身影显现出来。
他盘膝坐在铁笼子的中间,脸色平静,眼里却都是笑意。
“小犟种,来了?!”
一声“小犟种”,差点让我流下眼泪。
他这么称呼我是有原因的,当年想让我磕头拜师,我却一直没跪下去。
直到离开那天。
在细雨蒙蒙的小路上。
我才朝着他家的方向磕了三个头。
唐大脑袋形容的没错,他瘦了,瘦脱了相。
我忍住哽咽,尽量平静,大步走到笼子前,“老爷子,又见面了!”
他咧嘴一笑,“就知道你小子一根筋,明知道是个坑,还是要跳进来!”
唐大脑袋也没废话,不知从哪儿拿出一个钢球,两只手一搓一拉,一把细如发丝的钢锯显现出来。
我看到老爷子的眼角收缩了一下,他认识这把锯!
韩五之前说过,说这个铁笼子没有锁,全部都是焊死的,所以我提前准备了一些钢锯条。
割开铁栅栏的方法,主要是冷切割和热切割。
可不管是乙炔和氧气,还是切割机,都没办法随身携带。
于是我买了包钢锯条,不料唐大脑袋看到以后,抓起来就扔到了垃圾桶,说他有办法,还让我放心。
此时,他正拿着那根线一样的锯,缠在了一根铁栏杆上,两只小胖手飞快地拉动起来。
那声音尖锐,却不刺耳。
我上前掰了掰,太粗了,纹丝不动。
想想也不奇怪,如果不结实,也困不住这老头儿!
“别费劲了!”他说。
我松开了手,“你怎么样?”
他哈哈一笑,伸出了两根手指,“来,整根儿烟抽!”
我连忙拿出了烟,抽出一根递进去。
他一走过来,差点没把我熏个跟头。
太臭了!
接过烟,他撇起了嘴,“你丫可真是个犟种,还抽红梅呢?”
我笑着帮他点上,他用力吸了一口,随后身子就是一晃,吓了我一跳。
“娘希匹!真上头!”他叼着烟,一只手抓住了栏杆,骂了起来,“丫头养的孙老三,一根烟都不给我抽……”
这时,就听“咔”的一声。
好快的锯!
一根的间距不够,唐大脑袋闷着头继续拉第二根。
老佛爷看向了他,轻笑道:“螳螂臂,小胖子可是楚小友的徒弟?”
大脑袋手上没停,惊讶地抬起头,“老爷子,你真认识我师父?”
老佛爷点了点头,神色有些黯然。
我这才知道,原来这把奇怪的锯叫螳螂臂。
唐大脑袋还要再说话,我说:“快点吧,等出去再聊!”
很快,两根铁栅栏从根部被锯断了,他收好了锯,两只手握紧断处用力往两侧掰。
可使出了吃奶的力气,也只弯曲了一点儿。
眼瞅着额头见了汗。
我拍了他肩膀一下,“我来!”
我上前一手一根,使出浑身力量,两根鹌鹑蛋粗细的铁棍开始向外弯曲。
老佛爷笑呵呵看着。
终于能过一个人了,我停下了手,微微气喘。
“老爷子,我带你回家!”我说。
“家?”他神色一暗。
“对,家,小武的家,以后就是师父您的家!”
他看着我,脸上松松垮垮的皮明显有些抖动。
“老家伙,别矫情,麻溜走得了!”我板起了脸。
他哈哈大笑起来,迈步出了铁笼。
唐大脑袋说:“可别笑了,一会儿再把人招来……”
他看向了门外,轻声道:“已经来了!”
话音刚落。
院子里瞬间亮如白昼,晃得人睁不开眼。
果然是个坑!
再小心翼翼也没用!
可没办法,毕竟“饵”就在笼子里!
一个声音朗声响起:“干达,最近好吗?”
是孙老大!
老佛爷面不改色往出走,唐大脑袋下意识伸手要去拉,我拦下了他,摇了摇头。
两个人跟在了他身后。
太亮了,眼睛出现了短暂的失明。
老疙瘩还端着枪,整个人靠在门框上,明显懵了。
眼睛渐渐适应,这才看清,院子里黑压压都是人,两侧各支起了两盏高瓦数大灯泡,将院子照的雪亮。
孙家哥仨都来了。
孙老大孙军西服革履,挺着肚子,一看就是成功人士。
孙老二孙伟穿了件蓝色娇衫儿,一只手叉腰,另一手拎着台大哥大。
孙老三孙祥恶狠狠地看着我。
韩五不在。
看来是送医院了。
三个人身后,至少站了三四十人。
有拿刀的,有拎枪的,还有好多人手里拿着,腋下夹着,每个人至少都拿了三四个酒瓶子。
这是刚喝完酒吗?
老佛爷笑道:“大儿子,你可是好久没来看爹了……”
这声“大儿子”喊的有歧义,一般干爹干儿子之间,很少这么称呼。
孙军也不生气,依旧笑呵呵的,“是,集团事情太多,这不就来了嘛!”
“忙点儿好,都忙活完,丫以后就不用忙了!”
老佛爷明显话里有话。
眼前这情形,陌生人如果看到,真会以为是父贤子孝。
他哪里会想到,屋里就有个关狗一样的大铁笼,而这个干爹,被眼前三个孝顺的干儿子,关了整整八年!
这时。
就听身后大厅里,想起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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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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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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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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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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