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我家。”
“我爸妈都是之前国营老厂的员工,后来他们走了,这个房子就被亲戚霸占了。”
他尽可能保持住了语气的平静,但到底还只是个十几岁的孩子,藏不住事儿,心底的愤恨丝毫不减全放在了眼里,很轻松的被纪言捕捉。
“想拿回属于自己的东西吗?”
陈金默重重地点头,“想,每一天都在想。”无时无刻不想。
“好,记住你现在的决心,一会儿不管发生什么,你都给我沉住气。”
陈金默不知道纪言有什么打算,只知道纪言大概是有好办法了,于是果断领着她去了昨天那群混混最常待的游戏厅,但其实纪言心里是没谱的。
不过正午,游戏厅里人不多,但已经有吵闹声传出,可见其红火。
纪言又问了陈金默几个问题,确定这游戏厅是昨天那肥墩家里的产业。
“看来今天这事儿好办了。”只是少不了一场硬仗罢了。
纪言摸着陈金默的头,笑容透着罂粟花的味道,“小默,咱们进去。”
一边往里走,纪言一边平和地问陈金默,“之前跟人打过架吗?”
“没有。”
“那今天咱们试试。”
陈金默抬头去看纪言,却再没得到回应,取而代之的是男人粗狂的笑声。
“哟,我当是谁呢,原来是一臭要饭,一偷子啊。”男人讥讽道。
陈金默一听,下意识想往后缩,结果却被纪言顶着后背往前推了一把。
“我要见你们这儿的老板,和他谈一笔生意。”陈金默小心翼翼瞟向说话的纪言。
“生意?”男人仰头大笑起来,“你们?做生意?做梦去吧!滚!这儿跟穷鬼不沾边。”
纪言耷拉下嘴角,点了点头,神情带了丝寂然,只对陈金默说了四个字。
“意料之中。”
接着,纪言慢条斯理地将双手腾空出来,还不忘摸头安抚陈金默。
“赶紧滚!”
在那人的又一声呵斥中,纪言开始猛砸游戏厅的机子,“叫你们老板出来!”
“嘿!来了个不怕死的娘们!”
“兄弟们,来,来给我打!”
陈金默只愣了一瞬,便反应过来,学着纪言的样子开始推砸游戏机、凳子……
他灵活地躲避着打手的围追堵截,别提多刺激了。
场子很快就乱成了一团,闹出不小的动静,看热闹的人在游戏厅外慢慢聚集。
纪言是狠了心,下手颇重,凡是被她打趴下了的,就没有一个能再爬起来。
“只剩下你了。”纪言指着方才那个一口一个脏的男人,喘着粗气向他靠近。
“你,你tm到底谁呀……”男人在满地的哀嚎声中,不停向后退。
“我叫纪言。”
下一秒,男人的双手就被纪言反扣在了背上。
纪言的力气大得惊人,虽然有些微微发抖,但并不影响她动作的干净利落。
“疼!疼!”男人叫唤着,被纪言强推着再度出现在围观群众眼前。
“这老二还有被打的时候呀?”
“是啊,之前可只有他们打别人的份儿呢,这是招惹到什么人物了?”
……
大妈们不停交换着信息,但没人清楚究竟发生了什么,一切都太突然了。
这谁是被欺负的一方,一眼便知。
男人被压在收银台面上,纪言脸朝里按着他的头,迫使他的脸朝外。Χiυmъ.cοΜ
“老二?王老二啊?”纪言刻意压着声音,但其中的笑意不难听出。
她手上的力度又大了几分,男人曾经不可一世的脸几近变形,发出惨叫,“不,不是,王老二是我老大……我,我就是一个小看门的……”
“哦。”因为很多天的进食不够,又突然大打一架,纪言的胸口剧烈起伏着,喉咙也是疼的,她缓了缓才喘着粗气道:“那我要找的就是他。”
“我这人,不喜欢把话说二遍,叫他出来见我,我数三个数,不然,我就把你,脱光了,丢大街上去,说到做到。”
“一……”
“二……”
“三……”
“我,我叫!我这就叫!”
老二不停重复着,生怕纪言一个没听着或者后悔了,他慌张地去摸收银台的座机电话,拨出号码,直至接通,纪言的拳头才从他的后脑勺上挪开。
“老大,有一个叫纪言的找你……”老二怯怯道,还没说完,人就被纪言拨开了。
“王老板。”
“你是哪个?”电话那头的人有着浓重的异地口音,不是京海本地人。
“我找你谈合作,但你手底下的人不怎么听话,我替你教训了。”
“谈啥子合作?”
“见面谈。”
“哪儿谈?”
“就在游戏厅,你的地盘。”
“好,你等到起。”
“带上你儿子,否则合作就别谈了。”
纪言微眯双眼,看着累得不成样子坐在地上呼哧呼哧吸气的陈金默冷冷出声。
对面的声音消失了几秒,明显是迟疑了,但还是应了下来,“好。”
挂断电话,纪言瞥向她手边瑟瑟发抖的人,“老二,有吃的吧。”
“有……”
纪言一瞬不瞬盯着,老二明白过来,“我,我给你们拿。”
“小默。”
“搬两把椅子,咱们坐着等。”
纪言换回笑脸儿,往里走去,消失在围观群众的视线中。
“好!”陈金默见识了纪言的本事,早已没了先前的害怕,殊不知考验还在后面。
趁着这个空档,纪言静静地进食补充能量。
而方才那些被纪言一通好打的人也渐渐缓了过来,但脸色都好不到哪去。
直到游戏厅外起了驱逐声,他们的精神才为之一振,忙站好队等着。
游戏厅的卷帘门被重重关上,繁杂的脚步声渐近……
“小默。”
纪言伏低身子,在他耳边道:“沉住气,有事就去派出所找一个叫曹闯的,记住了。”
她拍了拍陈金默的后背,就又重新懒懒散散靠回了椅子,自在悠闲地嗑着瓜子。
“是她!就是她昨天打的我!”肥墩指着纪言嚷道,下一秒就被爆了头。
“闭嘴!”
陈金默又被吓得一哆嗦,因为他听说过不少人死在这两父子手里,连尸体都找不着,就那么悄无声息地消失了,没有立案调查,什么都没有……
“电话里头,是你找我?”
“是我,都是我,打你儿子的是我,跟王老板通电话的,也是我。”
纪言吐出一口瓜子壳,总算给了来人一个正眼。饶是对方来势汹汹,十几个人都扛着棍棒,有的人身上甚至还藏了刀枪,她都是气定神闲的模样。
“快给你们王老板也搬个凳子呀,咱们坐着聊。”纪言在衣服上磨蹭了两下手,又动了动椅子,最后扫了扫游戏厅将视线收了回来,赞叹道:“好啊好,这地方好,风水宝地,来钱!可就是不旺老板。”
“来,坐面前来。”纪言盛情邀请道。
“老大……”
“怕啥子!”他一脚狠狠踢在拿板凳的心腹腿上,看向纪言问:“哦?有原因嘛?”
“有啊,不然王老板背井离乡来这儿混这么久,怎么才这点实力?”纪言掐着小手指比划,又突然像是想起了什么,问围在她和陈金默周边的打手,“知道外面的人都喜欢叫王老板什么吗?哎,对,没错,王老二。”
在这三个字出来的一瞬间,纪言冷了神色,她对面的人眼底也划过了一丝狠戾。
“你属狗的吗?乱叫!”
陈金默一听纪言被骂,顿时也来了气,起身指着肥墩骂:“死猪!”
“王老二……”纪言拖长了尾音,盯着面前的人扬起嘴角,无声地拽回了陈金默,并问道:“王老板喜欢这个称呼吗?”
“有话快说有屁快放,老子没得时间和你兜圈子!”王老二露出凶相,不再掩饰野心。
“对嘛,这才是王老板的风范,王老大该有的样子。”纪言笑着说。
“单挑匹马来砸了老子的场子,打了老子的人,还想谈合作?”他不再遮掩对纪言的好奇。
王老二摸了把头顶的寸头,放松了面部神经,摊手道:“来,那让来老子听一下,你能谈出个撒子花样来,要是老子不满意,就拿你俩个客灌水泥!”
纪言轻轻挑眉,并没有急着开口,脸上也没有一星半点害怕。
她还可以安安稳稳坐在这儿,那是因为这个王老二还有脑子,不算个彻头彻尾的莽夫。
只可惜手底下一群酒囊饭袋,干不成大事,纪言一眼能看个明白,王老二又怎么会不清楚。
但王老二既不敢,也不能舍了这些人,他需要拿他们充门面,不然就只有被生吞活剥的份儿。
“我倒是想见识见识王老板这群手下的本事究竟如何?他们能拿我和我弟弟去灌水泥吗?”
闻言,膀圆腰粗的几个男人握着棍棒的手一抖,眼神也开始闪烁逃避。
纪言揣在兜里的手紧了又松,面上仍是轻松一片,她就是要表现得傲慢嚣张,越这样王老二就越忌惮。但王老二忌惮的对象不是她纪言,而是她背后的人。
那个一直处处压他一头,想试探他虚实的人。
“看来王老板的人还是缺点魄力啊。”
“臭娘们,你到底想爪子!”王老二咬牙切齿地朝纪言输出口水,一副被惹急了的模样。
纪言抹了一把脸,不掩嫌弃。
她蹙着眉头说:“跟王老板谈合作呀。”
“你需要一场硬仗,一场完美的胜利,就像今天这样。”纪言摊开双手,笑容也随之慢慢展开。
只是那笑意怎么也达不到眼底。
“你,不是……”
“王老板想多了,我不过就是一个有点儿身手,有点儿脑子,还有点儿魄力的无名小卒罢了。”
纪言抬手伸出食指,指向上方,漠然道:“谁给我的好处更多,那这旧厂街的天,就由谁来做。”
“王老板,考虑考虑?”她歪头一笑,肉眼可见的明媚。
但纪言给人的压迫感太强,让人没办法腾出空心思来欣赏她的美,可也就是这样,让她本无凭无据的话多了几分可信度。
现在摆在王老二面前的就两条路,要么和纪言合作,要么在这儿解决纪言,让她自此闭嘴。
前者尚可一博,如果成功了,忍气吞声的日子就结束了,后者……想到这儿,王老二偷偷瞅了两眼纪言,他没有把握。
“王老板要是需要时间考虑,那我就先带着我弟弟回去了……”
“等等!”王老二打断道,“莫忙,我再想一下,想一下……”
“纪言?是吧?”
纪言牵着陈金默的手重新坐了回去,点头。
“你让我跟你合作,我怎么信你?”
“信不信由你啊!”纪言觉得好笑。
“有一个两全的法子。”
“愿闻其详。”
王老二唰地指向陈金默,“他,你把他交给我做担保,我就把我的所有人、物全放给你,让你放手去干,你成事儿他安全。”
“姐姐!”陈金默一下抓紧了纪言的手。
“小默别怕。”纪言安抚道。
她转头看向王老二,脸在瞬间垮了下来,冷冷道:“这是我唯一的弟弟,交给你?你拿什么让我相信你?”
“我把我儿子交给你,你把你弟弟交给我。”王老二试探性问道。
“爸!”肥墩大惊失色,吓出了一身的汗,捂着腹部,仿佛昨天被纪言踢的地方还在隐隐作痛。
陈金默以为这个时候纪言会动摇,却不成想,纪言竟是摇了摇头,不假辞色道:“我弟弟如果出了事,你儿子十条命也抵不了。”
“既然王老板没有合作的诚意,那么是我有眼无珠,识错了人,今天的事儿就当没发生过。”
“小默,走。”
“等到起!”王老二又一次叫住了纪言,“我们合作!”
“但丑话说到前头,你要是敢耍花样,害了老子,老子就算是死,也要拿你一条命走!”
纪言翻了个白眼,撇开王老二就快戳到她脸上的手指头,说:“我只要钱,多少你看着给,我现在就要,立刻马上。”
“你!”
“王老板。”纪言用眼神警告道:“上一个指着我说话的人,手指已经被我砍了。”
“昆儿,给她拿钱。”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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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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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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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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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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