袅袅香烟弥漫,斑驳光点透过窗,映着房梁下挂着的一幅轻薄的彩织。
堂前,一位满头花白的老人背着身,侧躺在凉席上。
他穿着马褂赤着脚,左手撑着脑袋,另一只干瘦的手臂还在不停地摇着蒲扇。
要不是知道情况,慕容净颜张口都想问这老头买瓜了。
除了老头的卖相,更令慕容净颜意外的是居然还有其他人在。
那是三位身穿弃剑山庄红袖白袍的弟子,看身姿应都是年轻人,此刻上身笔挺,整整齐齐的跪成一排,朝着那白发老人的背影。
后脚还未进门,慕容净颜便察觉到三人微微侧头,一股被针对的感觉尤为明显。
嗯?
什么情况。
小心的迈过门,慕容净颜感到茶庵里气氛有些怪异,三位应是师兄的人都不作声,更远处的老人甚至打了个哈欠。
怪哉,莫非这弃剑山庄上下都和朱寰安一样,喜欢不说话装高手?
当下慕容净颜正欲主动开口,又在是否直接喊师尊的问题上略有踌躇,毕竟自己还没正式入门呢。
“还不寻一蒲团坐下?”
就在慕容净颜思虑的时候,突然右手边那位师兄声音响起。
慕容净颜偏头过去,笑道:“多谢师兄。”
只是还没等慕容净颜坐下,左边又传来一声阴阳怪气:
“既然知道我等是师兄,见面也不作揖,真是不懂规矩。”
听到这话慕容净颜嘴角一勾,果真来者不善,这是要给自己一个下马威啊。
暂时想不到此中缘由,慕容净颜并未发声选择先静观其变。
待慕容净颜坐下,最中央那道身影开口了。
他的声音浑厚,带着正气。
“宗主之命本不该悖,可恕徒儿实在不解。”
“自入内门至今,徒儿已苦修十载,便是早早能突破天封上三关仍压制修为,庄里师兄弟都看得清楚。”
他抬起手,语气怆然:
“我陈三石,所求就是期望宗主能再开一门,收我为亲传弟子。”
“其间见宗主为朱师弟的天资破例,我不敢说多,可这莫名出现的师妹我不服!”
“还望宗主明鉴!”
说着,他猛地朝地磕了一个,把慕容净颜吓了一跳。
“宗主在上,徒儿也替师兄惋惜。”
“宗主在上,徒儿亦不解!”
接着又是两道砰砰声,慕容净颜左右看去,属实是有些鹤立鸡群了。
要不,我也磕一个?
堂前响起了哈欠声。
老头子摇着扇,头也不回的说道:“…磊子啊。”
“所谓亲传弟子不过是个虚名,你小子又与别人不同。”
“早早突破得了,到时候留在山庄当长老,或是回大衍朝堂承你爹的官位,路子又多,没人拦你。”
慕容净颜坐姿端正,摸索着大腿,三言两语大概听懂了意思。
原来这三個师兄是不服气自己这个空降弟子抢了坑,跑这争取来了。
说起来,其他的宗门也能如此么,别说是宗主了,就算是长老说的话弟子也不敢反驳半点才对吧。
想到朱寰安对宗主言语间的随意,以及弃剑山庄千百年来与世无争的态度,慕容净颜好像突然明白了弃剑山庄的调性。
以武立身,却不强留,或回归家族,或进入朝堂,心在此山便是守护。
相比于学成后只能入朝为官,从军扛异的大衍学宫,弃剑山庄或许才是更纯粹在培养天才,带着一种世外仙气。
“师尊,为何始终不考虑我呀!?”
陈三石显然还是不服气,论身世他来历不凡,论天赋,即便是在不缺天赋的弃剑山庄,也算是最拔尖的那几人。
最关键的是,他为了这个名头已经坚持了十年!
在陈三石心里,这已经成了一股执念,而且这个名头对他来说确实很重要,若是有这层身份背书,才能在来日称圣之时令爹在朝中最大的敌人…
又打了个哈欠,老头声音还是那不在乎人死活的拖沓:
“磊子。”
“我弃剑山庄虽不拘小节,凭自身本事说话。”
“可终归是名门大派,这个亲传弟子啊,要老夫怎么跟你说呢,就是…”
“得有点牌面。”
听到这话陈三石似乎被触动,他抬手指向后方的慕容净颜:
“宗主既然说到这个,咱们弃剑山庄行走天下,什么时候还得戴这种诡异至极的面具招摇过市。”
“简直和磊落不成配,实乃魔教行径。”琇書蛧
话音落下慕容净颜脸色微变。
擦,别再说了。
另外两位弟子也是附和道:“陈师兄所言极是,这面具好生膈应。”
“似笑非笑,似哭非哭,还真怕人把我等认成了邪教。”
轻咳了一声,慕容净颜已经看出来了,今日就是这个磊子师兄想讨个说法,至于另外两个估计是找来给自己助威的。
偏头看向前方陈三石的背影,慕容净颜开口:
“看来这位师兄对戴着面具的人士有很深的成见。”
眼看陈三石不理会自己,慕容净颜便抬手对着老头的背影作揖道:
“慕容净颜,拜见宗主。”
老头的扇子停了下来,缓缓道:
“呵呵呵,你就是那孽徒信中的小阿颜?”
伴随着笑声,他将扇子丢到一旁:
“能平心静气听了半天,倒是个温婉性子。”
“既然来的不巧,那老夫且问你,你如何看待你陈师兄所言?”
听到宗主话中语气,陈磊赶紧抬头道:
“宗主在上,我等内门弟子也算苦心经营,就是要争也要像朱师弟那般给个过程才是,今日宗主肯见我,也完全是弟子争取来的。。”
“况且说到牌面,弟子,弟子难道没她一个女子有牌面吗?”
说着,他猛地转过身看向慕容净颜。
见到陈三石尊荣,慕容净颜刚准备好的说辞话欲言又止。
这,修士?
入眼,是张面目黝黑,鼻梁坍塌的脸,平如白纸之余只有两颗小小的眼睛挂在浓眉下。
尤其是那张脸,若非拿着尺子精细裁缝,慕容净颜都不信能生的如此方。
但凡脱下这身衣袍,把老头的马褂换上,都像是刚插完秧的大哥迷了路,主打的就是一个格格不入。
即便如此,另外两位模样还挺正经的师兄也是频频点头,强挺着自家大哥。
“既然宗主问我如何看。”
慕容净颜语气幽幽,抬起手臂放于脑后,开始卸起面具。
“我同意。”
苍白的面具跌落在地,随着柔和的阳光下黑发甩动,二位师兄顿时嘴巴微张,连坐上的老头也有所察觉,开始转身看来。
“我认为以磊师兄的外貌条件,以及在内门的资历,确实是咱们弃剑山庄很有实力,毫无争议的前辈。”
阳光透过窗棂射入,尘糜在光束间浮动,慕容净颜莞尔一笑:
“亲传弟子。”
“非你莫属。”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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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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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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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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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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