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中的戾气莫名被平复下去,风时眨了眨眼,眼前的画面仿佛被蒙上了一层薄薄的纱。
是执着剑的沈颂鹤,还有众多修真界的修士们。
这些人似乎全都在看他,脸上表情复杂。
风时又转眼,看到了地上的空蒙和裴棋,看到了自己沾满血污的雪白鞋子。
他愣住了,而后蹙眉,立即将靴子换掉。
眼前的画面还是蒙着一层纱,风时只能看到那些人的嘴唇,一张一合,却听不到任何声音。
他看到沈颂鹤与邱长洲他们担忧的目光,还有修士们震惊和警惕的视线,以及那群无头苍蝇般乱窜的魔修们,正一脸敬畏的看着他。
风时:“……”
原谅他一时间忘记发生了什么。
但可以确定的是,他想要杀的人已经死了。
风时松了口气。
这时,他忽觉掌心有些刺痛,抬手一看,竟是一道近乎入骨的伤口。
他有些惊讶,脑海中闪过什么,叫他脸上瞬间一白。
“小鹤!”
他想起了沈颂鹤将剑架在脖子上的画面,霎时间涌现出一阵脊背发凉的后怕。
这时,却忽的有一道声音从他身后响起。
“你就这么在乎他?”
风时僵住了身子。
乍一听,这声音正是他自己的声音。
可……
他分明没有说话。
风时猛的转身,看清了站在身后的人。
居然就是他自己!
看着对方带着笑的脸,还有额上的魔纹,风时沉默了。
“怎么?很惊讶?”
风时确实很惊讶,之前发生的事情,他差不多都想起来了,只是没想到,这鬼器,居然给他造出了个心魔来。
见风时不说话,对面的人便贱抽抽地开口了,姿态懒散:“从现在开始,这副身体就是我的了。”
风时:“……”
这玩意儿到底懂不懂谁才是主人啊?
他表情有些无奈,没接话。
那心魔在他的沉默中越来越慌,脸上表情变得阴沉起来,目光突然落在了风时身后,掀动唇角。
“你不是很在乎他们吗!”
“我现在就去杀了他。”
他脸上露出恶劣的笑,风时第一次感觉自己这么丑,这么欠揍。
于是,在心魔还在洋洋得意的时候,风时毫不犹豫,一拳干了上去。
还笑着的心魔一下子就懵了,捂着自己被打的那半张脸,震惊的看向风时,不敢置信道:“你打我?”
“你居然打我!”
风时敛着眉眼,上去就又是一拳,打在他另外半张脸上,而后轻笑道:“我为什么不能打你?”
心魔脸上的表情变了变,咬着牙刚想还手,便再次被风时抢占了先机,一脚踹在他的肚子上。
心魔一个不稳,倒退数步。
风时抱臂站在他面前,轻睨着他:“在我的身体里,你还敢嚣张?”
“你!”心魔不服气:“你方才明明已经陷入了沉睡!这个身体是我的!”
风时:“你的?你问过我的意见了吗?”
心魔眯了眯眼,刚想说些什么,便被风时冷笑着打断了。
“你自己从我的身体里滚出去,或者我把你打残再丢出去,你自己选一个。”
心魔有一瞬间慌了。
他强大与否,取决于风时心中的负面情绪是否强烈。
方才风时受到鬼器的冲击太大,再加上被空蒙挑动了怒火,才叫他有机可乘,趁机壮大自己,从而完全取而代之。
可现在,风时居然清醒了过来,还是格外的清醒。
心魔的实力现在正在不断削弱,确实已经不足以和风时抗衡了。
他心中有些不甘,委屈道:“我这才刚出生多久!”
“你出生啊!”
风时冷笑:“滚不滚?再不滚,我现在就能把你抹杀了!”
心魔顶着他的脸缩了缩脖子,往后退了退,已经完全没有了大魔的威严,犹犹豫豫,终还是决定屈辱离去了。
虽然知道风时现在抹杀他的概率极小,而自己也可以继续留在他体内,时不时的出来折磨他两下。
但心魔也是个有志气的心魔,与其等着今后被抹杀,不如现在就离去,活成自己逍遥快活去。
只是还没等他动作,风时便叫住了他,脸上有几分不耐。
心魔心一紧,问:“咋了?”
风时端详他片刻,说:“别顶着我这张脸,不然抽你。”
心魔闻言抬手摸摸自己,有些舍不得这张帅脸,但还是只能忍痛割爱,将脸上的五官抹去了。
风时看着他只剩下一团黑雾罩着的脸,点点头,顺眼多了。
心魔最后看风时一眼,说:“我走了啊?”
风时:“………”
他摆摆手:“快滚!”
心魔这就麻溜滚了。
等他离开之后,风时的感官瞬间回拢,耳边涌现出嘈杂的声音,日光明亮。
“师兄?师兄!”
邱长洲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风时抬眼看去,看见了被自己设下结界困住的邱长洲,他挥手,打开了结界,喘了口气道:“我没事儿。”
他有一阵的眩晕,险些站不稳,被离他最近的沈颂鹤及时扶住。
沈颂鹤看着风时额心,发觉那里的魔纹已经彻底消失不见,便稍稍松了口气。
只差那么一点点,师兄便要堕魔了。
不过还好及时清醒了过来。
沈颂鹤与他心意相通,知晓他如今道心稳固,轻易不会再入魔了。
可周围的人却不明白。
他们只相信自己方才看到的画面,此时见风时抬眼看过来,边便都只是沉默的望着,那眼神中有怀疑,有考量。
或许他们是在想,现在的风时,可能只是那魔头伪装出来的,指不定什么时候就发疯。
风时自然看的出来,不过却不是十分在乎。
人生在世,不必在意每一个人的看法,他在乎的,只有放在心上的这些人。
而这些人也始终相信着他,风时别已经心满意足了,他只做自己认为对的事情,无所谓值不值得。
说白了就是要对得起自己。
空蒙已死,裴棋也一起没了生息,原本围聚在周围的魔族早已没了踪迹。
这一战,风时大获全胜。
可却只有极少的人在为他欢呼。
使用过的鬼器已经在他体内消失不见,应当是成了那心魔的一部分。
风时运气调息,很快便恢复了大半的状态。
邱长洲迎上来,一副喜笑颜开的模样,只是笑着笑着,他的眼眶便又红了。
片刻后,有些不太好意思的低头抹了抹眼。
风时明白,这是在走到一直想要追逐的尽头之后,回首看遍从前过往,而泛起的心酸。
为从前发生的那些事画上句号,化解心中的不甘与执念。
这一路走来,他们都经历了太多,失去了太多,收获的只有痛苦和仇恨,而当这份痛苦和仇恨消解过后,便会蓦然从心底升起一股茫然。
活着的人,只能靠迟来的弥补来抚平伤痕。
得到后失去,失去愤恨,愤恨后释然。
往事终究不堪回首。
他们知道,从今天起,便要真正向前看了。
风时拍了拍邱长洲的肩膀,笑说:“或许得给你评一个,最爱哭金牌奖。”
邱长洲别着头,不断擦眼泪,还嘴犟:“明明是小师弟最爱哭!”
极其不会哭的沈颂鹤无辜躺下,连头发丝都透露着无语:“………”
许檐也对邱长洲翻个白眼,冷嘲道:“甩锅都挑不出个人选。”
邱长洲厚颜无耻:“就是他!”
风时忍不住笑了出来。
三个人闻声看过来,随即亦是相视一笑。
/
离开了驯兽场,回去宗门的路上,已经有不少流言蜚语传了出来。
有说风时实锤入魔的,也有说他只是暂时压制了魔性,说不定某日就会大开杀戒。
传出谣言的人讲的绘声绘色,搞得修真界人心惶惶。
风时本来是不想管的,想着过不了几日,流言便会不攻自破。
但他没想到,不日之后,居然会有数个宗门联名声讨,要求崇山宗交出风时。
“只不过是测一测罢了,又不会伤到人,你们予我个放心不行吗?!”有老顽固更是直接到崇山宗闹事,要叩风时的灵。ωωω.χΙυΜЬ.Cǒm
邱长洲直接给人吃闭门羹,还飞信扬言道:“一天天的就你们破事多!修真界就是被你们这些人搞得乌烟瘴气!”
“我师兄杀了那两个魔头的功绩你是一点不提啊?就知道死咬着一点,你们他娘的是属王八的吗?!”
来声讨的人被他气的直冒烟,险些直接驾鹤西去。
风时在忆鹤峰听到风声,不由得叹息一声,感慨人心多变。
最后上门闹事的人实在多了,风时只好现身。
终于盼到风时出来了,那些人却都一个个鹌鹑一样,缩着脖子噤了声。
风时直接走到那打头的面前,语气平淡道:“你说我是魔?”
那老头抬眼狐疑的看着他,目光格外警惕,半晌才蹦出一个字:“对。”
风时闻言一笑,应道:“好。”
“既然是你提出这个看法的,就请你自己找出证据来,说服众人。”
“我那日亲眼所见!多少人都看到了!”
老头瞪大眼,正准备详细描述的时候,却被风时不咸不淡的打断了。
“可是空口无凭啊。”风时说完,眼见老头瞪大了眼,便又道:“关于这件事,我不会自证,因为这是你提出的问题,就要你自己去找答案,我没有义务配合你。”
“再者,若这世上真的有一个魔站在你面前,他却从未杀害无辜,也从未生过杀心,你又有什么资格对人家口诛笔伐呢?”
老头被问的哑口无言,半天才憋出一句:“既然是魔,就总会有害人的一天!”
“什么是魔?你杀过不少人吧?害过不少人吧?难不成你也是魔?”
“你胡说!老夫道心稳固,怎么可能是魔!”老头急红了眼。
风时脸上的笑也在这时淡了,说:“你看,别人非要说你是魔的时候,你也会不乐意啊。”
他顿了顿,盯住了他锐利的双眼,冷声说:“既然我说我不是魔,你非说我是。”
“那你说你不是魔,我也不信。”
“你,就是魔!”
“你……你!”老头被他一番话直接气的发抖,最后直接翘脚,被人抬着出了崇山宗。
事情很快便又传开。
风时这一番争辩,叫修真界所有质疑他的人都再叫不出来,生怕多说两句,自己也成了别人口中的魔了。
这下耳根子终于清净了许多。
风时终于有时间认真研究如何修复乌承。
被裴棋的骨扇一击之后,乌承险些废了。
不过好在并没有彻底废掉。
风时数次察探,也终于在角落处察觉到了剑灵的存在。
世界上最后一把乌承剑,怎么能让它轻易碎掉。
风时扒遍了系统所有的相关书籍,终于找到了重铸乌承的方法。
虽然需要的时间可能极其漫长,但好在还是能修好的,风时不怕费心费力。
而雁落自己本身便是剑灵,也懂得养灵之法,时常过来帮忙,养一养陷入沉睡的乌承。
在一切都几近风平浪静的时候,有消息从魔界传来。
说是魔族人拥举出了新的尊主。
传闻这心魔尊没有脸,但身上却残留着上古大魔的气息,因此深受魔族人敬仰。
修真界得到消息,生出忌惮,唯恐这新魔尊会像之前那两个一样。
然而还没等他们担心多久,便有新的消息再度传来。
说的是,新魔尊大人乃是崇山宗忆柳仙尊的头号粉丝,绝无可能进犯!只愿从今往后与修真界井水不犯河水!
“……”
众人满头问号,不晓得柳忆的名号居然在魔界都如此响亮了。
如此,更不敢有人再质疑他什么。
而风时一听到这消息,便晓得那所谓的新魔尊,应该就是他踹走的心魔了。
只是没想到这小小心魔居然这么有本事,这才多久的功夫,就已经混到魔族顶流了?
青青也道:【宿主大大,不愧是你!连心魔都这么有本事!而且还没什么坏心眼!】
风时摇头无奈一笑,心想:谁让他是这个世界的龙傲天呢?
(正文完)
(后面更番外,宝贝们可以评论区留一下想看的,酌情写。)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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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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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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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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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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