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谧就是拿准这一点,才自己亲自下厨,虽然只是简单的两个菜一份饭,还有一份汤,但是心意才是霍霆琛会动容的。
可即便是吃饭的时候,霍霆琛都把骨灰盒放在腿上。
安谧看着那个骨灰盒一眼,垂眸别开目光,忍着波动的心绪。
因为周围都是程颐的照片和遗物,她也没勇气去看,就低着头沉默。
霍霆琛吃了几口,就淡笑着夸她:“阿妍厨艺不错。”
安谧抬眸道:“那爸爸多吃一点,你这三天都没怎么吃东西,吃多一点才行。”
霍霆琛点头,没说什么,继续吃。
吃着,他不知道想到什么,动作停顿下来怔了片刻,突然就忍不住了,深吸了口气低声说:“以前,你妈妈厨艺也是很好的,我和她刚在一起的时候,她也喜欢给我下厨,其实我不太舍得她为我做饭的,但是她喜欢,说我太瘦了,她喂养起来很有成就感,我和她在一起不到半年,就胖了十几斤。”
安谧有些心酸,勉强笑着轻声道:“那她要是知道爸爸现在那么瘦,一定会不开心的,所以,爸爸以后可得好好养着,多吃饭,再长点肉,然后健健康康的才好。”
霍霆琛闻言,扯了扯嘴角没说什么,继续吃着。
房间里安静了一会儿,只有霍霆琛吃东西时细微的声音。
安谧的声音,就这么冷不丁的响起:“爸爸,你得好好活着。”
霍霆琛愣住,看向她。
安谧目光恳切,甚至是哀求的看着霍霆琛,“我已经没有妈妈了,不想没有爸爸,我做了那么多年的孤儿,你忍心我以后也是一个没爸没妈的孤儿么?”
霍霆琛看着女儿这个样子,原本死寂的心突然就触动了,就像平静的湖面泛起了波浪。
他确实,不想活了。
不知道真相的时候,以为她只是失忆了不记得了,所以变心不爱他了,他只是死心了,可是还是能活着的。
可是现在才知道,她死了二十年,他却一无所知,任由那个冒牌的凶手在家里二十年,他恨自己,愧悔不已,也没有了活下去的动力。
他想去陪她了。
安谧道:“以前我没有记忆,我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成为孤儿,不知道我的亲生父母在哪里是什么人,是不是都还活着,是他们不要我了还是我被人拐走,我不敢去探究,害怕得到我不想要的结果,直到我想起来,知道了我的来历,知道我曾经有那么好的父母家人。”
“可能是近乡情怯,起初我刚恢复记忆的时候很怕回来,是我胆怯,不想面对没有妈妈的家,不想面对昔年疼我入骨的亲人,不想你们看到我疯疯癫癫的样子难过,可心底,我却忍不住期盼能够回来,因为我很需要你们,怀念幼时被捧在手心万般疼爱的时候。”
“我以前有安妈妈,她和妈妈一样都很爱我,都是可以为了我付出一切的,所以不羡慕别人的妈妈,可是我很羡慕别人有很好的爸爸,我那个时候不记得爸爸你,我就想着,如果我也能跟别人一样,有爸爸的疼爱和保护就好了。”
“现在,我接受了妈妈的死亡和再也没有她的遗憾,是因为我已经改变不了这个悲剧,可是爸爸还活着,有爸爸在,我依然可以是一个孩子,如果爸爸没有了呢?我该怎么办?爸爸,我才二十六岁,我刚回来啊。”
霍霆琛心如刀绞,哑然片刻后放下手里的碗筷,看向安谧道:“可是阿妍,爸爸现在是个废人,保护不了你了,你有很多爱你的人,秦隽很爱你,你的哥哥很爱你,还有冯家的人也爱你。”
安谧红着眼摇头:“谁说的?爸爸不是废人,在阿妍的心里,爸爸永远都是英雄,现在没有人能欺负我,我也不需要爸爸的保护了,是有很多人爱我,可是爸爸,我需要你的疼爱,我只有你这个爸爸,父爱是任何人都替代不了的。”
霍霆琛动容唏嘘:“阿妍啊……”
安谧含泪道:“我知道爸爸心里很难过,很想妈妈,我也很想她,如果可以,我宁愿当年死的人是我,也希望她能够活下来,爸爸你一定也愿意替她去死,可是没有如果,发生的事情改变不了,死去的人都回不来了,她那么爱我们,一定是希望我们都能好好活着。”
霍霆琛黯然垂眸,颤着唇一时没说话。
安谧继续道:“其实当年妈妈死的时候是不怕的,可她却是饱怀遗恨死不瞑目的,因为她是带着未知的恐惧死的,她不知道顾静媛会怎么对我,不知道我能不能活,原本我也是该死了的,可是我命大活了下来,也终于回来了,”
“我知道爸爸你想去陪她,可是爸爸,你真的忍心丢下我么?你以为你去陪妈妈,她会愿意么?她不会的,我知道爸爸很爱妈妈,没了她就没了活着的动力,可你能不能为了我好好活着啊?我这些年其实过得也挺苦的,你哪怕是补偿我吃过的苦遭过得罪,也代替妈妈的那一份,活着好好爱我疼我,好不好?”
最后的话,她是哭着说的,霍霆琛听着看着,也忍不住鼻酸落泪,心疼得几乎窒息。
他是真的不想活了的,想要在明天把程颐下葬后就去陪她的,这些年真的太累了,程颐的死讯和真相,是压垮他的最后一根稻草。
可是看着面前含泪哀求的女儿,他狠不下这个心。
他可以不顾老父亲和两个儿子,但是对于这个女儿,他满心愧悔,也最放心不下,只是她有了秦隽,也有很多人爱她,自己才略微放心。
但现在她这样哀求,霍霆琛舍不得她了,更不忍心去拒绝她的祈求。
他三个孩子,从来最爱的是这个小女儿,本以为她小小年纪就遭难惨死,可是终究失而复得,别人的恳求他都可以不在乎,但是阿妍的不行。
何况,她是这样哀求的。
安谧知道他动摇了,继续道:“不只是为了我,还有安生,爸爸都当外公了啊,你难道不想亲眼看到安生么?你不想抱抱她,听她以后叫你外公,亲眼看着她一点点长大么?你缺失了我二十年的成长,哪怕是为了弥补这份缺憾,也应该亲眼看着她长大才对。”
霍霆琛想起了那个他素未谋面的外孙女,忍不住捂脸痛哭,心中的牵绊滋生蔓长,更加缠绕着他,让他怎么都割舍不掉。
安谧没有再多说,看着霍霆琛掩面无声痛哭的样子,她也不想待下去了,不然会忍不住跟着哭,就默默起身走了出去。
她该说的都说完了,哪怕是利用霍霆琛的愧疚悔恨来道德绑架,只要有用就好。
霍霆琛会听进去,也会想明白的,再多说也都是多余。
就当她是自私吧,她真的需要爸爸好好活着。
一打开门,就看到外面站着几个人,除了霍老爷子,霍家几个人都在等着,秦隽也在。
安谧关上门,擦掉自己的泪痕。
霍曜忙开口:“阿妍,爸他……”
安谧道:“他没事了,让他一个人待着吧,明天就会好的。”
闻言,大家都松了口气。琇書網
会好就好。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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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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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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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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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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