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三天后才是葬礼,但是这三天也是程颐的丧仪,哪怕已经死去二十年,该有的都得有,这也是他们能够弥补的缺憾了。
程颐,曾经活得正直风光,也该死的体面周全。
出了那么大的事情,知道霍家办丧,和霍家关系好的人,自然都会来吊唁。
安谧没有出现在丧仪上,一直在楼上房间待着,丧事有他们打理,她也不需要做什么了。
她在房间也不做什么,就是缩在床上放空自己,什么都不想也什么都不做。
就想静静待着。
有人敲门,她回神起身叫人进来,是蓝安琪。
蓝安琪一身黑色裙子,是奔丧吊唁的模样,此刻出现在安谧面前,也是一脸遮掩不住的悲伤。
安谧看到她,有点意外:“您怎么上来了?”
蓝安琪看安谧的眼神,是极度复杂的,她走过来坐在安谧床边,“上来看看你。”
安谧眼睑微垂。
蓝安琪看着安谧的面庞,追忆着很多年前的种种,把记忆中那个活泼好动的霍妍,跟眼前这个沉静内敛的安谧重叠着,觉得又像又不像。
她的目光,既是温柔,又有感慨,复杂得有些难以辨明。
“自从那天知道你是阿妍,我就想来看看你,没想到现在才见得到,还出了这样的事,我真的是……怎么都想不到会是这样的。”
她没想到安谧就是霍妍。
更加想不到,她那么好的朋友早在二十年前就惨死了,而这么多年和她来往交集的好友,是假的。
安谧扯了扯嘴角:“谁会想到呢?”
蓝安琪眼中含泪,伸手抚了抚安谧的肩头,哑声道:“这几年,是我对不住你,阿妍,我让你受委屈了。”
安谧抬眸看她。
蓝安琪坦然道:“我不是个好人,之前虽然也觉得有些对不住你,可我有我的立场和无奈,我并不会真的觉得我做错了,所以没有跟你真正低头道歉过,可现下知道了你是阿妍,我才觉得愧疚和不该,不是我觉得我错了,而是这个人是你我才觉得我错了,阿妍,我不该是这样伤害你的。”
安谧听了这番话,鼻子有点酸,哪怕她都已经麻木了,当下还是觉得难过。
蓝安琪和程颐,当年真的是特别好的朋友,是闺蜜,就像亲姐妹一样。
她小的时候,蓝安琪是对她特别好的。
她都能对霍思妍那个养女那么好,对身为程颐亲女儿的霍妍,只会更好。
蓝安琪目光怜爱愧疚的望着她的眉目面庞,说:“我跟你妈妈认识的时候,连你大哥都还没出生,我们是最好的朋友。后来我看着她接连有了你们,看着她幸福,哪怕我的婚姻不幸,我也为她高兴,从来没有过嫉妒,因为我知道,她应该是幸福的。”琇書網
“我看着你妈妈怀上你,看着你在她肚子里慢慢生长,看着你出生,看着你一点点的长大,我没有自己的女儿,所以是真的心疼你,你是我为秦隽定下的未婚妻,我当时想的不是两家联姻,也不是为秦隽谋求助力稳固地位,我只是觉得,这样你也能和我是一家了。”
霍妍是生下不久就被定给秦隽的,但是一开始不是两家有联姻打算,只是蓝安琪喜欢霍妍,跟程颐提出的婚约,那时程颐其实也没有立刻答应,比起包办婚姻,她更希望女儿能够长大后遇到一个真心喜欢的人。
可最后,程颐还是同意了,只不过当时程颐只是觉得秦隽很好,她也很喜欢,所以先定下来,如果霍妍长大后不喜欢,取消就是了,可如果喜欢,那就再好不过,先下手为强了啊。
把女儿交给最好的闺蜜和最喜爱的小孩,她很放心。
蓝安琪热泪滴落,愧悔万分:“对不起,当初伤害了你,我知道你不会原谅,也不会当做什么都没发生,这些也都不重要,我只是想要跟你道歉,阿妍,蓝姨很抱歉,竟然伤害过你,你也是我抱着长大的啊,我怎么能伤害你呢?”
知道她是阿妍后,蓝安琪这两天都没睡好,尤其是昨天知道了程颐的死和顾静媛是假的,她昨晚就梦到了程颐。
程颐怪她。
安谧看着她拉着自己的手这样,微叹一声,低声说:“都过去了,我已经不怪你了。”
“阿妍……”
安谧轻声说:“蓝姨,妈妈当年带我去采光旅游,买了一些地方特色的小礼物,说你应该会喜欢,等回来的时候就送给你,她还来了灵感,给你设计了一条手链,说要送去定制送给你,并且是独一无二的,可是……都没有了。”
都被顾静媛毁掉了。
蓝安琪泪水止不住的流,她抬手捂着嘴没有哭出声,却难受的快要喘不过气了。
安谧微微笑着道:“我不怪你了,你当初对我的伤害我不会忘记,可是我不怪你了,不是因为你没有错,而是因为你是蓝姨,是妈妈最好的朋友,你抱过我,疼过我,爱过我,作为安谧我是怨怪你的,可我也是霍妍,我恨不起来,还有就是……妈妈不会愿意让我怪你的。”
听了她这些话,蓝安琪没有觉得开心或是欣慰,反而觉得更难过了。
这孩子,和当年一样,让人忍不住喜爱她。
她百感交集,正想和安谧说什么,门又被敲响。
随后,进来的是郑明雅。
“霍思妍回来了,在楼下灵堂。”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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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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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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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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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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