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念的背脊轻松一些,压在心头的沉重负面情绪如潮水般逐渐消退。
黑暗中,乌泱泱的幽灵发出遥远的发出机不可察的悲鸣,好像隔着一层薄膜,听得不真切。
它们不甘心的被重新拖拽回黑暗中,房间逐渐安静下来。
唐念钝钝的看着那双眼。
色泽浓郁的眼睛好像一汪暗紫色的漩涡,将她吸进去,眼瞳周围散发着诡谲的光晕,漂亮得让人思维都停滞半拍。
他脖子上戴着项圈,像被囚禁在黑暗中。
冰冷的触感传到手上,唐念倏然清醒,像被捕兽夹吓到的兔子,整个人向后退了一点。
手也从垂在地上的那只手上抽走。
他迷糊之间蜷缩起身体,那双眼睛黯淡下去,好像刚刚的对视只是个短暂的错觉。
唐念疑心塞缪尔醒了。
僵着身体一动不敢动。
可等待了半天,却发现他好像又没醒。
她忍不住靠近了一点,歪下头观察他的神情。
不太确定。
少年背靠着黑暗,浓密的眼睫好像两片洒满细碎鳞粉的蝶翼,微微垂着,掩盖住三分之一的瞳仁。
距离很近,近到能看清一根一根的睫毛。
他没有呼吸。
唐念的手指再一次碰上那只受伤的手腕,顺着他的胳膊小心翼翼地抬起手,一路碰到他的脸。
脑海中流动着各式各样的情绪。
她拨开少年额前的发丝,用指腹轻轻碰了碰他的睫毛,对方一动不动,像个任由她摆弄的精巧洋娃娃。
期待塞缪尔醒来,又害怕他醒来。
没醒吗?
唐念凑得更近,对着他的眼睛轻轻吹口气。
睫毛颤了颤,只是被气流吹拂而已。
没醒。
她抽开身。
只是这一下,事情就变得不一样了。
失去了支撑点的少年身体没有力气的软倒下来,仿佛橱窗里没有摆稳的漂亮娃娃,柔软冰凉的触感擦着脸颊划过,唐念后知后觉,是他的嘴唇。
她连忙抬手接住他。
却像不小心抓了一把粘手的糖,再也推不开。
少年头发软软的,贴着她的下颌,朦胧之间发出几不可闻的臆语,好像太久没有进食的小狗。
他半阖着双眼,开始喘息,瑰丽的紫色眼眸在薄薄的眼皮之下失去焦距。呼出来的风冰冷而潮湿。
吹拂在唐念锁骨上,让她有些难受,清瘦的后背紧绷着,好像一有风吹草动就会立刻逃开。
可是少年更紧的贴过来,神智不清的他变得有些粘人棘手。
发丝凌乱,苍白的皮肤下透出一片不正常的薄红。
他好像饿了。
两条手臂藤蔓一样顺着她的腰肢拢紧,柔软冰凉的唇寻觅着她的皮肤,张开嘴,露出湿红的口腔,快要咬上去。
他想要吸血。
奇怪,塞缪尔之前有吸血的需求吗?
唐念皱着眉头捧住他的脸,湿软的唇便抵在她的手心上,无意识的啄着。
仿佛乖乖讨好主人的猫,异常温驯。
别咬啊。
这身体又不是她的!
想法一出,唐念忽然被自己惊到。
为什么不是自己的身体,所以不想让塞缪尔咬?换而言之,如果进入游戏的是自己的身体,她就愿意被塞缪尔咬了吗?
唐念眼皮跳了一下,下意识抗拒问题背后的答案,手劲加大,按着塞缪尔的肩膀,将他往地板上压去。
手掌下的少年颤抖着喘气,好像溺了水一样,那张精致漂亮的面颊不愿离去,埋在她的锁骨处,手指顺着她的腰爬上来,攥住她的衣服。
好像攥紧最后一根将他拉出深渊的救命稻草。
漂亮的手背上绷起一根根艺术品般的筋线,冷汗也从额头沁出,打湿了柔软凌乱的碎发。
浑身像是某种疫病发作般不间断地颤抖着。
真命的。
唐念在心里焦虑,嘴巴一个字都说不出。
忽然想起曾经哄室友小猫的场景,抬手无措的按上少年的背脊,快速滑动几下,好像顺毛一样沿着纤瘦的脊骨向下抚摸,轻轻在腰际画着圈打转。Χiυmъ.cοΜ
少年一僵,缓慢不动了。
安安静静的贴着她的颈,面容被发丝掩盖。
竟然真的有用?
“主人……”
低弱沙哑的声音贴着耳畔响起。
没有意识的躯壳,疑心自己珍视的人回来了,以为是错觉,抱着唐念不松手。
主人、主人……
梦呓似的低音一遍一遍喊,唐念拍拍他的背,又揉揉他的脸。
有些心疼。
他好像饿急了,又张开嘴。
没别的办法了,唐念将手指送进了他的口腔。
细微的刺痛传来。
尖细的牙齿上下咬合,湿软的内腔挤压着,血液从指腹一点点挤送,少年做出吞咽的动作,潮红的眉眼蹙起,似乎不喜欢这个味道,可是不松口。
一点一点吮吸着。
原来被人吸血的感觉是这样,唐念眼前一阵一阵发黑,感觉自己要被吸干了。
为数不多的血液离开身体,这种感觉格外致命。
手脚在发冷,但又有一种奇异的兴奋感,好像很舒适,就仿佛某种毒蛇在捕猎前会给猎物注射少量的毒素,让她浑身麻痹。
唐念又感觉更加怪异的体验,像热水般流过自己的身体。
快死了,力气也渐渐消失。
少年终于松了唇,依偎在她脖颈旁。
像一只渴望主人爱抚的猫咪一样,一直蹭着她,亲昵的依偎着。
他还不清醒呢。
唐念轻轻摸他的头。
双手还紧紧锢着唐念的腰。
腕间的皮肤上贴着一层层凝结成块的血渍,像死掉的玫瑰花瓣,唐念抽出一只手卷起他袖口的衬衣,一路向上,整条手臂上全是这样乱七八糟的伤痕。
她有些生气,拇指摁在伤口处,狠狠压了一下。
疼吗?
活该。
可看着塞缪尔安静脆弱的模样,胸口又酸胀得难受。
如果一直这么安静该多好?至少不会去拿血喂傀儡。
傻子。
她眼睛转动着,向上抬起,看了一会儿天花板,等待眼底的湿意消退,才重新垂下头,撕下一截裙摆绑住他的伤口。
这样的塞缪尔看起来快要坏掉了。
她修修补补,只能让他表面上看起来好一点。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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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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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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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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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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