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愣在原地,怔怔地看着重南,有那么一刻的错觉,以为是自己幻听了。
桑禾也不知此时此刻自己是用何样的眼神在看着重南。
大概是恳求,恳求她推翻刚刚所说的一切。
然而重南双目沉沉,并未如她所想那般,说出什么来。
桑禾的心在往下坠,她颤抖着声,好不容易问了出来,“你...你说什么?”
重南松开了她,改为扶住她的双肩,一字一顿说得极慢,让她能够听清楚,“桑禾,简单来说,他已经聋了瞎了...”
桑禾面色煞白,双目失神,“为什么...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重南叹息了一声,“晏清心肠歹毒,有什么事,是他做不出来的呢...”
桑禾眸光渐渐黯淡下来,奇异的是,听见了这般无法接受的事,她反而还冷静下来了。
她慢慢来到玄黑牢笼前,默默地注视着角落处的那个小男孩。
他不知维持了这个姿势有多久,他就这样安安静静地蜷缩着,任由她刚刚发出了多大的声响,也没能吸引住他半分的注意力。
桑禾深深地吸了口气,深知自己如今做不了任何事。
晏清既同意让她来见爷爷和黑寻,那便说明,他有足够的自信,让他能够确认,她做不了任何营救的事。
她现在,唯一能做的,便只是看着而已。
重南来到她身旁,一手轻轻地抚摸在她的肩膀上,“我可以暂时把他放出来,你可以碰他,同他说话,但你得明白,你现在肯定是不可能把他带走的,这座牢房里有无数个结界,攻击的,防御的,多不胜数。”
桑禾倏地扭头看向她,眼中带上了些许的微芒。
重南轻轻笑了一下,“至于那位,很抱歉,我没法将他放出来。”
她说着,指了指另一个玄铁牢笼。
桑禾随着她指的方向看了过去。
她知道那里面关押的是她许久未见的爷爷。
忽明忽暗的烛火照耀下,桑禾看见了双手被吊在半空中,头颅低低地垂了下来,一动不动的老者。
相比于黑寻,他的身上倒是没有伤,只是衣物有些脏乱。
他的状态,看着还比较好。
桑禾心下微松,快步来到老者的面前。
“爷爷...爷爷...”
唤了好几声也不见老者有丝毫的动静。
桑禾有些无措,茫然地看着重南,希望她能说些什么。
然而重南眼神复杂,表情看着,似乎比刚刚说起黑寻时的,还要凝重上几分。
桑禾的心脏如同被一只大手给捏住了一般,有些喘息不过来。
“我爷爷他...”她眼眸微动,有些难言。
“他的情况不太好。”重南如实说道:“他已经维持这般模样许久了,那个小孩还尚且能够动弹,这位老者虽表面完好无损,但其实,在我看来,他现在的状态和死了没什么区别。”
刹那间,桑禾脑海里的那根弦断了。
接连两道打击,猛然砸在了她的身上,如同两块巨石一般,压得她胸口闷疼。
重南说道:“他具体是个什么情况,我并不知晓,晏清其实并不信任我,很多重要的事情,他从不同我讲。”
重南十分清楚,她看似是妖王晏清的左膀右臂,处在一个一妖之下,万妖之下的地位,但实则,晏清从未相信过她。
这情况倒也正常,毕竟她面对晏清时,表现出来的恶意是十足十的。
不过重南现如今倒是有些自我怀疑了,是不是该对晏清服些软,以此来获得更多有利的消息。
这个念头一闪而过,重南也只是想想,毕竟她也知道,已经迟了。
晏清对她的不信任早已深入骨髓,无论她多做些什么,也仅仅只会引起他的怀疑罢了。
桑禾默默地跪在了玄铁牢笼前,一言不发地盯着玄铁牢笼中的那道苍老身影,心里彷如豁开了一个大口子。
她最开始时来妖界的目的是什么?
是为了救爷爷,是为了救妖界。
可是现在,爷爷好像救不回来了。
她连爷爷都救不了,更何况是其他?
回想在这妖界的数月,她到底做了什么?
桑禾这才发觉,她好像什么也没有做成。
她好像在打着救爷爷,救妖界的旗号,在妖界漫无目的地游荡着。m.χIùmЬ.CǒM
桑禾闭了闭眼,心中茫茫然一片。
重南发觉她状态的不对,连忙来至黑寻所在的牢笼前,挥了挥手,那玄铁栅栏便消失不见了。
重南扭头道:“桑禾,你不想抱抱这个小家伙吗?”
桑禾神情呆滞,重南的话在她脑海里转了两秒,她才后知后觉地起身,木愣愣地来到重南身边。
玄铁牢笼被打开,里面的那抹小身影也没有丝毫的动静。
他安静至极,像是已经失去了生命的尸体。
“他被抓回来的时候,我曾下来见过一次,他那时就像个小野兽一般,见到谁都是一副警惕而又排斥的模样,想要攻击到这里来的所有妖。但后来他昏睡过去,我听见他梦喃,他委屈地叫着姐姐,叫姐姐救他。”
重南语气淡淡,听不出什么情绪,桑禾却能从她平淡的话语中感受到黑寻当时的状态。
他定然是害怕极了,一直满心期盼着,期盼着她能来救他。
可他等了好久,等到眼盲耳鸣,也未曾等到她来。
他大概是很失望了。
桑禾慢慢地走向那道蜷缩的小身影,踏过那满地污血,来到了黑寻的身边。
他伤得很重,身上到处都是撕裂结痂的伤痕,有些伤痕重叠,显然是旧伤未愈便又添新伤。
桑禾的视线一寸寸地扫过他身上的伤口,心中郁气越来越深,凝成了一股实质的恨意。
她突然道:“晏清这么闲?”
“这并不是他打的。”重南明白她的意思,解释完顿了顿,又道:“不过,这肯定是晏清授意的。”
“是谁?”桑禾低着眸,声音也压得很低。
重南知道她是在问谁伤的黑寻。
只不过,她问这个,难不成是想去报仇吗?
重南不太赞成,到底是在晏清的地盘,这样的做法着实不太理智。
重南不太想告诉她。
桑禾忽地转过来看着她,眼眶通红,似乎想说些什么。
就在这时,有一道尖利而刺耳的声音穿插进来。
“呦,我道这底下怎么灯火通明的,原来是来了贵客啊。”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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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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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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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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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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