堂厅内空荡荡的,安姨收拾出来的,那张简单的榻上空无一人,唯有柜台上摆放这几张薄纸。
桑禾眸光一紧,忽然意识到了什么,匆忙上前,拿起那几张纸一看。
纸上的第一句话便是,“小丫头,俗话说得好,少斗不过老,嘿嘿,这下可深有体会了?”
瞬间,她收紧了力道,纸张的边缘在她手中发紧发皱。
桑禾紧紧咬牙,漂亮的一双眼睛里盛满了怒火,恨不得直接冲到那老头面前去骂他一顿。
居然摆了她一道。
那几张纸只有一张是写给她的,无非就是为他不打招呼就离开的事简单解释了几笔,随后便强行地进行了昨日那个未谈拢的合作——她替他收魂,他给她八成财产。
纸张旁边是那颗鸡蛋大小的引魂珠,引魂珠下方压着的,是引魂阵的详细说明。
老头在纸张上写了,引魂珠内里此刻已经有了一丝他的魂引,一旦他死亡,这珠子便会像染血似的,出现红光。
老头让她提前将引魂阵建好,一旦他死亡,就即刻启动阵法。
信中的最后一句,是祝她前路坦荡顺利,愿望成真。
看完了信,桑禾“啪”地一下,将纸张拍在了桌子上。
引魂珠随着桌子的震动而左右摇摆,眼见着要掉到地上了,桑禾连忙眼疾手快地将它给掏了回来。
握在手中,冰冰凉凉的一颗,桑禾低眸凝视良久,忽然叹了口气。
这老头就是吃准了她不会不顾安姨他们的安危而离开!
“年纪轻轻的一个小姑娘,叹什么气啊...”
身后传来一道熟悉的声音,桑禾后背绷紧,一股莫名其妙的心虚之感忽然冒了起来。
明明擅作主张的是那个老头,她又心虚个什么劲。
虽然知道这个理,但桑禾就是放松不下来。
她转身,挡住了柜台上的那几张纸,面上毫无异色地露出了一个微笑,“安姨,早啊。”
安姨从楼梯上下来,默默地走到了桌子旁坐下,倒是没有说话。
桑禾觉得不对,安姨不会在白天的时候出来,唯有一次还是在老头受了重伤的那一天。
所以...
桑禾眼皮子跳了跳,对上安姨那双能洞悉一切的血红色眼睛,忽然觉得自己的一切遮挡都没有必要。
老头总以为自己能瞒着安姨,其实不然,他之所以能做出这些事来,其实早已在安姨的默许之中。
桑禾低眼,看着地面,“安姨,你都知道了?”
安姨淡然地点头,“嗯”了一声。
“我早就知道,我拦不住他的,从前是他没有机会,如今机会摆在这,我就知道我再也拦不住他了。”
桑禾抿了抿唇,神色复杂难言。
这个机会,是她带来的。
似乎是知道了她的想法,安姨抬眸,向她看来,“但,这与你无关。”
桑禾沉默地背过身,将剩下那些纸张拿了起来,“这些,是写给你们的。”
她拿着纸张往安姨那边走,安姨却忽地扭了个头,“我不看。”
桑禾脚步顿住。
“这是他的遗言,他还没死,我看他遗言作甚?”
桑禾忽然意识到,安姨的内心可能并不像是她面上表现出来的那般平静。
她也痛苦,她也难受,可知晓这一切情绪都是无用功,所以将其全部压在了心底,可到底还是做不到全然的淡定。
桑禾将纸张放回到了桌子上,转身去了厨房,没再打扰她。
吃完了早饭,桑禾带着几个小朋友陪着安姨一起等。
这一等,便到了下午。
老头没回来,但那颗引魂珠也没亮起红光。
这大概是最好的消息了。
桑禾担忧地看着坐在凳子上也止不住摇摇晃晃的安姨,劝道:“安姨,你先回房间吧,等会大爷回来了,我会去告诉你的。”
“我不回去。”
像是从牙齿缝里憋出来的两个字,安姨眼睛半阖,显然是有些撑不住了。
白日里的阳气会消耗她的残魂,上一次在白日里出来,她本就还没恢复过来,如今又出来了一趟,她的残魂损伤得就更加严重了。
桑禾简直拿她没办法。
这夫妻俩果然是,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都是同样的固执。
偏偏她被夹在这中间,两边为难。
等便等吧,这个时候,生死一线,也就任性这一回了。
夜幕降临,老头依旧没有回来。
晚上的阳气不如白天的重,安姨的情况好了许多。
小纷和他的两个哥哥也跑了下来,似乎是知道了什么,这一次他们并没有玩闹,而是纷纷跑到了安姨的身边,抓住了她的手。
这一家子比她想象中的,要通透许多。
这注定是一场漫长的等待,往日里能够极速逝去的时间在这一天仿佛被无限拉长,一分一秒都变成了一种煎熬。
时间越长,桑禾的心就越加的忐忑。
她不知安姨心中作何想,只能从她越来越凝重的眸光中,意识到事情的发展可能并不怎么好。
只是一直没有消息,他们便一直处在侥幸之中。
桑禾布下的阵法已经到了最后一步,只待引魂珠发生变化,她便会将最后一笔填上。
也好在之前楼应辞教过她一些关于阵法的知识,再加上那张纸上的详细引导,桑禾倒是勉勉强强将引魂阵法给布置了出来。m.xiumb.com
几个小朋友已经困得不行了,桑禾带着他们上楼,走至二楼楼梯口时,她莫名向下看了一眼。
引魂珠安安稳稳地立在柜台上,并无任何变化,安姨坐在柜台前,烛火明灭闪烁间,她的神色也辨察不清,她的身旁,三个小孩依偎在她的身边,皆是沉默不语。
堂厅里,安静的可怕。
桑禾呼出一口气,压下心底的不安,告诉自己没事,她很快就会下去,没等到老头的消息,安姨他们难道还会做什么傻事不成?
小朋友们进了房间,不等桑禾招呼,便乖乖地躺在了床上。
“你们快休息吧,我们估计明天才能走了。”
桑禾不敢多留,起身欲走,然而就在这时,一道尖锐的碎裂声顷刻间响起,让她耳膜止不住地发紧,连带着她的心也跟着止不住地收缩,像是被一只大手死死地捏住了一般,让她喘不过气来。
有东西...碎了。
会是什么东西...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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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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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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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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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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