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六问民警有什么事,又需要他亲自出马来这儿了。
民警转念想到曾老六这样的人,兴许会有一些连警方都不知道的获取非法入境人员信息的“地下渠道”,于是就拿出史际的肖像,问他有没有见过这人。
老六看了一眼后说没见过,但是他可以帮忙打听,最后还从民警手里要了一张史际的肖像素描。
民警也没指望老六会见过史际,他要的就是老六的“会帮忙打听”。
之后民警突然接到一起邻村村民之间的矛盾调解任务,匆匆忙忙和老六分别之后,没想到晚上再见老六,对方却成了一具尸体。
田和尚虽然外表看起来老实巴交,实则满嘴胡言。
既然被打晕了,一身的血迹又从何而来,晕过去的人又怎么会知道老六已经死了,更关键的是,右胳膊仅受了点皮外伤,又怎么会晕呢?
田和尚扯谎的水平实在太过于低劣。
李竹道张了张嘴,本想调侃他是不是晕血,但考虑到田和尚的脸皮厚度,他很可能会打蛇随棍上,臭不要脸地“承认”自己晕血。因此,话到嘴边又收了回去,转而对陆凯说,还是办理出院,带回局里吧。
既然身体无恙,并且“已从昏迷中醒来”,办理出院也就成了理所应当。
路上,李竹道递了两次烟给田和尚,田和尚都说自己不抽烟。
对田和尚的审讯在第二天进行。
面对现场搜集的大量证据,以及他先前的供述中无法自圆其说的逻辑漏洞,田和尚终于承认老六是他杀的。
昨夜,老六突然醉醺醺地出现在莲花寺。田和尚要撵他走,老六认为田和尚看不起他,二人随即发生口角,继而爆发肢体冲突。
冲突中,老六将田和尚推倒在地,并对其进行殴打。田和尚胳膊上的伤就是这样来的。
这时,小谭突然出现,上来拉架。老六不分青红皂白,放弃殴打田和尚,转而追着小谭打。在追打的过程中,老六骂骂咧咧地说小谭为什么要像个水鬼一样缠着他不放。
小谭逃出后门,却被老六扑倒在地。老六骑在小谭身上,一边掐着小谭的脖子,一边说我要掐死你。
田和尚吓了一跳,想将老六拉开,却因为年老力弱拉不动。情急之中,田和尚便在院里找了根铁棍(螺纹钢条),然后拿起来敲在老六头上,想将其打晕。
结果老六不但没被打晕,反而更加怒不可遏,转而又跳起来打田和尚。田和尚退回院里,在“败退”过程中,田和尚手握铁棍狠狠地在老六的头上又敲了好几下,终于将老六打倒在地。
田和尚立即去后门查看小谭的伤势,却发现小谭已经没气了,回来再看老六,老六也没气了。
小谭的死和田和尚无关,但老六却是他杀的。
于是,田和尚心想把老六送去医院抢救,也许还来得及,就试图将老六的身体往外拖,也试图将老六背起来往外走,但很快就放弃了。因为就这么一会儿的功夫,他就累得气喘吁吁。年老力弱,让田和尚不得不放弃这一打算。
田和尚的浑身血迹,也是这样来的。
琢磨片刻后,田和尚就想在后门外挖个坑,将两具尸体都埋了,可他拿着铁锹才在地上铲了几下,却发现泥土太硬,以他的体力根本没法铲出一个能埋下两具尸体的大坑。
接着,田和尚又犹豫了一下要不要换个地方挖坑,但转念一想,即便老六是没爹没妈没人管,但小谭不是,她的家人极可能会因为她的突然消失而报警,到时候警察一查起来,很可能会顺藤摸瓜找到这里。
小谭时常来村里找老六,老六又时常往他的莲花寺跑,顺带着小谭也会偶尔来莲花寺,这几乎是全村都知道的事。
想来想去,田和尚终于想到干脆报警自首,说不定还能得个从宽处理。但一想到“从宽处理”,他又想到要是自己“什么都不知道”,说不定就能“蒙混过关”。
抱着这一天真的想法,田和尚便想到了报警装昏迷的办法。
最后,田和尚又为自己辩解道:“警察同志,虽然我最初报警的时候没有自首,装昏迷也不对,但小六是先打我的,我是被迫还击,应该属于正当防卫吧?”
坐在他对面的李竹道和陆凯都黑着一张脸,一言不发。
命案当中是否属于正当防卫暂且不论,但命案中只要有人主动承认自己杀了人,愿意承担刑事责任,似乎就可以宣布结案了。
李竹道起身,拿起桌上的口供笔录本和笔,走到田和尚跟前,将本子和笔放在田和尚胸前的桌面上:“确认一下,要是认为上面的记录和你的口供没什么区别,就在上面签个字。”
田和尚“哦”了一声,装模作样地翻看几下,最后右手拿笔,在纸上的确认栏签下自己姓名。
李竹道接过本子和笔后,看着田和尚,忽然问道:“为什么还要撒谎?”
田和尚眼皮一跳,矢口否认:“我没有撒谎,老六就是我杀的,你们总不会以为小谭也是我杀的吧?”
李竹道却不回话,转过身,坐回自己的位置。
陆凯从桌上拽过笔录本:“李队,还是你问吧,我来记。我一看这老家伙就来气,尽把我们当傻子。”
李竹道应了一声“好”,琢磨片刻后,却先从桌上拿起一张史际的肖像素描,然后走到田和尚跟前,将纸张竖在他眼前:“这个人,认识吧?”
田和尚看了一眼,在李竹道的逼视中,最终不得不点头承认:“认识……小史在山上摔断了腿,恰巧被我碰上,带回莲花寺修养了一段时间,腿好之后就走了。”
李竹道收回肖像,重又坐回:“这人在白莲寺呆了多久?老六时常去白莲寺,有没有见过他?”
田和尚摇头:“小史在莲花寺前后呆了不足一个月,腿脚恢复期间,除了偶尔出来走一走,其他时间都呆在房间不出门,也不喜欢见生人。在此期间,老六也来过寺里几回,但小史都在房间不出门。他们从来没碰过面。”
李竹道满脸狐疑:“史际又不是大家闺秀,刻意呆在房间不见人,你不觉得奇怪吗?”
田和尚有些赧然:“那个……小史是非法入境人员,所以怕见生人。”
想了想,又补充道:“他和小武……就是我小崽子,长得很像,看着他,就像是看到小武,所以……”
田和尚的言下之意,是指他明知道史际是非法入境人员,但由于爱子心切,所以才收留他养伤。
李竹道不置可否,转而问道:“你刚才用右手签字,应该不是左撇子吧?”
田和尚犹豫片刻,点头承认。
“按照你所说,老六骑在小谭身上行凶时,你在他头上敲了一铁棍。你是站在他身后,还是身侧、身前敲了他一棍子?”李竹道问。
田和尚如果站在老六的身体一侧,或者是身前,肯定会被老六看到,这样一来,老六不可能不有所防备,也不可能不进行躲避。但为了确认,更为了不让田和尚临时改口,李竹道故意有此一问。
田和尚想了想,果然回道:“我是站在老六身后,一棍子敲在他头上。”
“这一棍子下去,是敲在老六的头顶位置,还是头部侧面?”李竹道又问。琇書蛧
田和尚犹豫片刻,然后回答:“右边,我敲在他的头部右侧。”
李竹道笑了笑:“正常情况下,一个人站在另一人的身后,要敲前面那人的闷棍,应该就是握着棍子顺手从上往下敲,或者顺手从同一侧进行敲击,而握着棍子将它放在自己身体的另一侧,对身前那人进行反抽敲击的可能性不大。”
“比如,你既然不是左撇子,那就应该是右手握着铁棍,同时因为站在老六身后,那么这一棍子下去,就应该敲在头顶,或者敲在老六的头部右侧,并且敲在头部右侧的可能性要大。因为这个位置顺手、好发力。”
“你刚才是不是也这样考虑,所以就说自己一棍子敲在老六的头部右侧?”
田和尚上下动了动喉结,说:“你不要冤枉人……这种事,有什么扯谎的必要,我就是记得很清楚,当时一棍子敲在他这个位置。”
说到最后,他还低下头,用手指了指自己的头部右侧。
李竹道长长地“哦”了一声:“记得这么清楚啊……问题在于,老六的头顶和头部左侧都有被敲击的伤痕,前额上也有,头部左侧甚至被敲成一个‘凹’形,为粉碎性骨折,这一处也应该是他的致命伤,偏偏头部右侧没有受伤痕迹,这又该怎么解释呢?”
田和尚脸色大变,咂了咂嘴,却无从辩解。
李竹道话锋一转:“老六自从出狱后,就基本没再干过偷鸡摸狗的勾当,这一点,不管是派出所民警还是村干部都明确强调过。”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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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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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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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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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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