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过话本子后,她往后退回车内,还没碰到座位,腰间突然多了一道力,把她揽了过去。
江蕴往后一倒,被苏明樟圈到怀中。
她捏着话本子挣了挣,苏明樟先道:“就在这儿看。”
他刚说完,又接了一句:“再赖一会儿。”
“相爷……”
她才开口,苏明樟似乎自己猜透了她想说什么,她一定又要假惺惺来一句”不合规矩“,于是苏明樟直接打断道:“我就是规矩。”
江蕴:“……”
其实江蕴并非想说这个。
自上次后,她已经很了解苏明樟,也不会在跟他谈论什么规矩不规矩的。
她道:“相爷,你是不是怕我会死?”
就凭他揽过她的力道来看,就以他这样反常的举动来看。
苏明樟愣了一下,没想到她会这样问。
他默了一下。
说是还是不是……
若说是,是不是代表他心里对治好她一事也没底?
少顷后,他道:“不是。”
江蕴本就不太亮的眼神又微微黯淡了一点,她低下头,问道:“那为什么?”
苏明樟还是那句:“没有为什么,我高兴。”
江蕴轻哦了一声,用了以前说过的话回道:“千金难买相爷高兴。”
苏明樟又道:“这样舒服。”
“嗯。”
“你不会死。”
“借相爷吉言。”
“嗯……”
而后车内没了对话声,只有江蕴翻话本子的沙沙声。
起初几页她还看不太进去,脑子里乱糟糟的,脸也发热,后来她想着,活都不一定活多久了,她不要脸了。
她躺的舒服就好了。
那话本子里写,那世家公子生的玉树临风,貌若谪仙,及冠之年名满京城,是大家闺秀们的倾慕对象。
她看到此,太抬头看了眼苏明樟的脸代入了一下。
接过一抬眼,见苏明樟也在低头看,还道:“翻页,你看的太慢。”
江蕴扯了扯嘴角,道:“相爷不是说要少看这些东西,怎么自己也看?”
苏明樟道:“要么一起看,要么还给青姝。”
江蕴闭嘴低头。
苏明樟看书一目十行,一页内容,他看完后还能看江蕴看上好一会儿,她才会翻页。
怀中人娇小软糯。
她方才问他是不是怕她死了,苏明樟从来没有说过“怕”字,可是这次却考虑了那么久。
他想,总不能他救下的,一个两个都护不住吧。
她要是死了,他以后再也不救了。
再也不动那一念之差了。
不如闭眼,一刀砍。m.xiumb.com
马车外的嘈杂声渐渐疏离,已经出了城,帘随风动,时不时掀起一角,泄进丝丝缕缕日光,斑驳洒在书页上,静谧祥和。
这话本子前面正正经经,写到中间,笔锋越来越大胆露骨。
朝局动荡后,有些世家依旧是权贵,有些则跌落云端,从此落魄,那世家公子便收留了这样一位落魄贵女。
救命之恩,以身相报,这是话本子里万年常用的桥段。
后半本皆是两情相悦,没羞没躁。
与那些不正经的小人书比起来,就差没有图画了。
江蕴看到中间便意识到事情不太对,便佯装困倦,闭了眼睛不再继续翻动。
苏明樟悄无声息地将下巴抵在她颈窝处,江蕴因着装睡,也无甚反应。
他也不急着点破,挪开她的手自己翻了一页,还将话本子里的内容轻声念出来:“芸儿面颊浮上热意,朱唇轻启,唤道:蒋公子,奴家既得公子相救,自也就是公子的人……
蒋盛掌上浮游间,触上那酥软之处……”
苏明樟慢悠悠,将书中内容一字不漏得往下念,时不时关注江蕴,她睫毛颤的厉害,但还是硬着头皮装睡到底。
于是他又往后翻,道:“这后面还有诗呢:绿树带风翻翠浪,红花冒雨透芳心,几番枕上联双玉,寸刻闱中当万金……”
怀里人长睫颤道更厉害,装模作样当自己一个姿势睡累了,稍稍翻动,将脸朝里埋了个彻底。
江蕴又不是没念过书的,这几句诗她怎么会听不明白?
但若是此时此刻睁眼,那不如让她跳下车去。
青姝挑的好本子,分明有许多写鬼怪的,随便给一本就是,结果挑挑拣拣,选出来这么一本。
若是青姝听到她心声,定要骂一句不识好人心,那些怪力乱神的书看着吓人,她这才选了这本能哄女子开心的书。
谁知道里面是两个人一起看?
苏明樟见她翻身,实在不想看她接着装了,点破道:“装得这么假,你也坚持的下来。”
江蕴:“……”
继续装。
苏明樟也算是明白了,何为叫不醒一个装睡的人。
现在睁眼那就算是承认方才在装了,她这是打算装到底。
江蕴现在有一种捶地打滚的冲动,很怕他再继续念下去,或者想什么法子强行让她起身,然后揭穿她。
苏明樟确实有这样的想法。
但他稍稍考虑了一下,还是决定放她一码。
病中,不宜过度欺负。
他合上了话本子放到一旁,一只手覆到了她的后脑勺上,她满头乌发浓密,苏明樟轻轻拍了两下。
江蕴身子一顿,而后满满松懈下来。
车行林间,里中人不再言语,外面偶有鸟鸣水涧之声,恍若世外桃源。
后来她真的睡了去。
待她睡熟后,脸也没埋的那么紧了,微微侧身自然的露出半张脸来,长睫垂着,一动不动,脸上还有些未褪去的红晕。
到了傍晚时分,程风将车驾到了客栈,到临安不近,今日是在路过的城中歇脚,因走的是游玩的路线,那客栈背靠山林,前面则是个热闹街巷。
苏明樟要将她抱下车去,然江蕴听到外头程风的声音便醒了过来。
她从他怀中抽出身,苏明樟这会儿没拦着,由她自己下去,还看着她装模作样从青姝手里结果杌凳,干她原本就该干的活。
青姝见她头发稍稍有些乱,精神也恍恍惚惚的,问道:“你怎么样了?”
江蕴现在没什么不舒服的,只是刚睡醒的正常状态,她道:“挺好的,生死有命,富贵在天。”
青姝:“……你一下午,就想出了个认命来?”
没出息。
彼时苏明樟从车内出来,“睡了一下午,哪还能想出旁的。”
他衣袍前侧有些折痕,难免清冷间又夹杂着几分落拓。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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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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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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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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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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