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不知青姝在大呼小叫些什么,只想着苏明樟在此,她身为奴婢,能跪着就不该坐着,能坐着就不该躺着。
下一瞬,一片雪白从被褥中露出,清晰的锁骨左右延伸,光滑的肩头若隐若现。
被褥还在往下滑动,江蕴感觉肩上凉飕飕的,这才低头看了一眼。
隐隐约约可见沟壑。
哄——
脑子一阵发懵。
青姝生怕她再犯傻把手臂伸出来扯被子,于是想从后面挤过来要帮她盖被子,然短短一眨眼的功夫,江蕴就已经在苏明樟的注视下想到了对策。
不等青姝过来,直接两眼一闭又“晕”了过去,刚做起半截的身子往下倒,所有无意露出的春色又藏回了被褥中。
她心跳极快,闭着的双眼根本不安稳,眼皮一直在跳,青姝扑到她的地铺边,帮她把被褥又紧了紧,道:“相爷,她……她大概还要再躺一段时间。”
苏明樟道:“没死就行了。”
他说着转身,出门前又道:“既能起身,就早些来把剩下两错说明了,否则趁早走人”,而后便一路走回书房,脑中思绪繁杂。Χiυmъ.cοΜ
江蕴无非一日没来他眼前当差而已,他就总觉得少了些什么。
隐忍复仇、争权夺势近十年,江蕴一朝出现,害他又开始被曾经的遗憾所缠绕。
忆起过去,他便面色哀沉,不知不觉间散着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冷意,但脑中又忽然出现方才江蕴装晕的一幕。
她藏得倒是快,但他看清了。
苏明樟平日表情甚少,多是一副波澜不惊的模样,可彼时远处的程风见他此刻神情有些怪,虽表现得很细微,但逃不过他的眼睛。
他下意识觉得有异常,但也不敢乱问,只上前道:“主子,江太傅那边有消息传来。”
这厢,江蕴听见苏明樟走后,马上就醒了过来。
青姝则是坐到一旁的椅子上,一脸不悦地看着她,“妖精。”
江蕴扯出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道:“你这样骂我,良心不痛吗?”
是谁脱了她的衣裳,又是谁将苏明樟带进来的,不都是她青姝吗?
她被人看了些皮肉去,她还没说什么呢,倒要先挨骂了。
青姝心里也清楚江蕴无辜,但嘴上就是想说她。
“按理说,你归我管,现在我伺候了你一场,说你两句还说不得?”
江蕴咳嗽了两声,道:“我管天管地也管不住你的嘴啊,随你骂就是了,你若能给我些药和吃食,我就是被你骂道狗血淋头也不说半个不字。”
“这话听着还算识相。”
青姝起身,取了今日买回来的风寒药,倒进药罐后放到炭火上煮,又去给她拿了点心来垫肚子。
江蕴缩着不动。
青姝端着碟子白了她一眼,“不吃拉倒,挑三拣四的。”
江蕴道:“不是,我没衣裳。”
“……哦,又忘了。”
待江蕴穿好了衣裳,嘴里很快就被点心塞得满满当当,青姝一脸嫌弃地看着她的吃相,道:“就你这样,真不像大户人家的女儿。”
江蕴含糊不清道:“你以为这天下谁不爱大口吃喝,大户人家那都是拘着,又或者是根本不饿,饿极了谁还管吃相?”
她曾经被罚跪祠堂时,连着几天每日只有一顿饭,等到跪完日子后,都活脱脱饿掉了一层皮,反正家中也无人关注她,她便关起门来大吃大喝,哪还顾得着吃相。
这番话倒是青姝也爱听,她道:“不错,你这话听着不矫情,我以前饿极了,都能趴在路边与狗抢食呢。”
“啊?”
江蕴咀嚼的动作停顿了一下啊,有些不可置信地看了她一眼,江蕴毕竟是深闺里长大,与狗抢食那样的画面完全在她认知之外。
青姝被她这样看着,当即就来了脾气,“你那样看我作甚,是瞧不起我了?也是,与你这样的大小姐说这些干嘛,无趣!”
“不……不是,咳咳!”
江蕴真不是看不起人的意思,听她这样误会,着急解释却把自己给呛到,猛地咳嗽起来。
青姝一脸冷漠地拿着扇子给药炉扇火,不想去管她,但江蕴咳嗽地停不下来,直到脸都涨得红了起来,她这才意识到不对,起身给她端了茶水。
江蕴咳的呛眼泪,喝了茶水后好了许多,可结果眼泪越流越多,哗啦啦的止也止不住。
青姝看的莫名其妙,怒道:“又哭又哭,你又装可怜,你娘的有完没完啊!我是个女人,对你梨花带雨的模样不感兴趣!”
“哇!”
江蕴哭得更大声了,根本不是梨花带雨,而是是庐山瀑布。
青姝嘴角一扯,道:“你怎么越哭越丑?”
江蕴也不知道,又或者说是不该如何言表。
青姝明明嘴里各种不饶她,可还是背她回屋,给她煮药,嘴里喊着讨厌她,却又给她端茶水。
她明明在挨骂,却又难受不起来。
而以往,江太傅哄她入宫时,明明说的都是好听话,可她却开心不起来。
宋珩曾经的甜言蜜语只浮于表面,不曾入心,回过头再想,只觉得令人作呕。
倒不如听青姝骂两句来的痛快,谁让她半死不活之际,还是这个骂她骂的最凶的在伺候她。
青姝见她一时半会止不住,干脆由着她去,自己又做到炉子边扇扇子,只是噪音烦耳,所以一直蹙着眉头。
江蕴这场哭了很久,青姝只是个引子,引的她把这些日子来的压抑尽数释放了。
这些情绪,是从她入宫时就一点一滴积累的,她被退婚没哭,杀人逃宫没哭,被苏明樟丢进水缸没哭,被宋珩言语侮辱没哭,在宫里落水也没哭。
不是不难受,是都攒到一块儿了,如今大病一场,这一哭,哭哑了自己的嗓子,也快哭聋了青姝的耳朵。
哭到后面,青姝干脆往椅子上一靠,拿用来扇炉子的扇子给自己扇风,她怕再不给自己扇扇风降降火,她会把江蕴连人带褥子一并扔出去。
再后来,江蕴止了哭声,但气息一抽一抽的根本缓不过来,还开始不住地打嗝。
青姝终于停下摇扇子的手,斜眼看着她道:“你还有多少嗝要打,能不能一并打完,不然我怕你喝药的时候呕出来。”
江蕴:“嗝。”
青姝:“……”
又不知过了多久,江蕴总算是消停了些,青姝将药倒在碗里拿过来,江蕴抬起脸,双眼红的跟兔子似的,直勾勾看着她。
忽而,她道:“青姝,你真好。”
青姝手一顿,继而把药碗拿开,转身喃喃道:“我煮错药了,这个是治风寒的,你该治治脑子。”
江蕴:“……”
眼看她是真的要将药端走,江蕴忙拉着她的裙角,然后往前爬起身来,抽走她手中的药碗,咕嘟咕嘟将药喝尽。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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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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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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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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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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