奚偃将地铺弄好之后,将轮椅上的她推过来了事,然后自己四仰八叉地躺在榻上,还贱兮兮地说了一句:“还是床软啊。”
苏觅没有看他,双手撑着扶椅慢慢挪动身子。
奚偃好笑地看着她小心翼翼的动作,“没想到威风凛凛的苏常侍受伤了也这般狼狈啊,瞧着你这样子像是得了痔疮似的,真费劲。”
“不如你求我,我帮你啊。”他嬉笑。
苏觅懒得理会他,全神贯注挪动身子,想坐在地铺上。
轮椅忽然打滑,猝不及防往后撤!
苏觅一个踉跄就要整个人栽在地上!
奚偃眼疾手快一个脚步冲过去揽住了她的腰肢。
“你这脾气怎么这么倔!向我服个软不就行了,非要自己折腾!”
他话语带着责备,语气不由得缓了下来,将她抱在地铺上坐着,蹲下身子直视她的眼睛。
“苏觅,不管你信不信,我第一次这么在意一个女人,我伤你也不是有意的,我以为我不在乎的,但是看到你受伤,我这里会痛!”
他指着自己心脏的位置。
苏觅瞄了一眼,冷漠地“哦”了一声。
奚偃瞪大了眼睛,“你这什么反应啊?!我说的这么直白,就算是个石头也应该听懂了吧!”
“听懂了。”
“真……真的?你明白我什么意思?”奚偃欣喜地看着她。
然而心底涌上来的喜意还没有来得及温暖心头,就被她一盆冷水浇个透心凉。
“我听懂了,你又想妖言惑众迷惑我,骗我,然后利用我。”
苏觅用白眼仁睖着他,一副将他看得透透的模样。
奚偃无语地抿了抿唇,舌尖顶了一下腮帮子,没忍住吼道:“苏觅!你脑子缺根筋吧!老子和你说这些就是为了骗你利用你?你有什么好利用的!”
“我当然有价值了,你不是想利用我威胁小叔叔嘛,别以为我不知道。”
“……”奚偃无言以对,“我……!”
他紧紧捏着拳头,真是想掰开她的脑子看看里面的脑水是不是浑的!
奚偃带着一肚子气回到榻上躺着,双脚气愤地蹬了两下,活像个受气的小媳妇。
苏觅嫌弃地嘀咕了一句:“有毛病!”
然后找了个舒服的姿势缓缓趴着,将头背对他。
一直到后半夜,奚偃就这么盯着苏觅的后脑勺,睡不着。
连他自己都不知道,自己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喜欢上她的。
他这种花花公子,居然也有情绪被一个女人拿捏的一天。
这世上也许真的就有那么一个人,她只要出现,便占据了他的心。
那就是苏觅。
他不由得开始幻想,如果四年前是他将苏觅从宰相府的水生火热中解救出来,她喜欢的人会不会是自己。
这般想着,他不知不觉翘起了唇角。
这一夜,他做了一个梦……
梦里,他和苏觅第一次相见时不是在朝堂上争锋相对。
她穿着一身素净的女装,被人捆绑着扔进了御花园的水池里,挣扎不得,只能沉沦等待死亡。
岸上的人纷纷拍手叫好,仿佛她是十恶不赦的大坏人一般。
然而岸上的人给的理由却是:苏觅顶撞嫡姐,还心思歹毒将苏清推到水池里,幸得督主大人路过,这才救下了落水的苏清。
下令将苏觅捆绑沉池的正是岸上那道黛色的人影。ωωω.χΙυΜЬ.Cǒm
这人不是司解倾还能是谁。
当苏觅就要这样被淹死的时候,奚偃心下一慌,忙不迭跳进水池里将她捞了上来。
甚至当着众人的面对她进行人工呼吸。
好在苏觅咳嗽了几声终于醒了过来,她的眸中带着疲惫的血丝,还有潋滟的委屈之色。
就是这样一双美瞳,狠狠撞在了他的心口上。
她醒来的第一句话是:“不是我推的她,不是我……”
她的声音微微颤抖着,带着委屈的意味。
这是奚偃第一次看到这样的苏觅。
在他印象里,苏觅从来不会向外人露出脆弱的一面。
且不说有人冤枉她,就算是没人招惹她,但凡惹她不悦,拔剑见血都是家常便饭。
奚偃看着怀里苏觅的模样逐渐模糊,渐渐在他手里要慢慢融化消失。
他大叫一声:“不要!”
奚偃从床上腾地坐起来!
满头大汗。
喉咙干涩难受得像是被烟熏火燎一般。
他扯了扯衣领,让自己吐了一口气,余光瞥见地铺上睡得正熟的苏觅。
见她没有被他的动静儿吵醒,松了口气,再躺下的时候,已经没了睡意。
他辗转反侧,想不通自己怎么会做这种奇怪的梦。
梦里的每个人都和现实里不一样,奇奇怪怪的。
苏觅不可能是那般温温吞吞、柔弱胆怯的人。
司解倾更不可能为了苏清将苏觅捆绑沉池。
许是自己的心理作祟,才做出这种荒诞的梦。
天亮的时候,冯子看到奚偃眼下的青色都惊了。
“大人,您昨夜没睡好啊?”
他疲惫地点了点头:“做了个噩梦。”
“真稀奇啊,大人都多少年不做梦了。”
经冯子提了一嘴,奚偃才反应过来,从四年前开始,他就没有再做过梦了,昨夜还是这么多年头一遭。
“许是这几日太累了吧。”这是他能想到的有说服力的理由。
同样心事重重的。
还有司解倾。
他坐在太师椅上扶额沉思,眸子里没有一点儿光彩,恍若被人摄了魂。
温酒进来的时候就瞅见他这幅神态。
“主子,您怎么了?”
司解倾慵懒垂下手,吐了口气:“昨夜做了个梦。”
闻言,温酒笑了笑:“梦而已,怎么主子还烦恼起来了。”
“不是普通的梦……”
是上一世发生过的事。
他挪了挪干涸的唇:“本座从来没有梦见过这些,昨夜那些熟悉的场面就像皮影一般在我脑子里放个不停!”
温酒奇怪:“主子梦见什么了?”
司解倾刚想说,最后还是打住了。
“没什么,一些不愉快的事而已。”
他转移话题问道:“找本座有事吗?”
“有事,红玉郡主在宫里吵着闹着要见您,说您再不去见她,她就在宫中自缢,让秦越无法与北牧联姻。”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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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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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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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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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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