客厅里一个佣人都没有,气压低得可怕。
君华公馆的佣人怕容琢华,但更怕蒋怡君。
别看家里表面是容琢华做主,但实际他大部分事都听蒋怡君的。
蒋怡君平时不生气,平易近人的,可但凡生气,却要比容琢华生气严重多了。
这会没人敢自讨没趣,在客厅里呆着。
容琢华站在那,蒋怡君啪地一下,把照片全扔在他脚边。
蒋怡君盯着他不说话,那稍显丰润的脸庞上满是怒色。
容琢华脸上骤然变色。
反应过来,急忙上前坐到蒋怡君身边:“老婆,怎么会有这个?”
蒋怡君讥讽笑了声,反问道:“要想人不知,除非己莫为,你不知道这个道理吗?”
容琢华对着她的眼,一改平时的模样,正色地解释:“知道,但我可以解释,这是上回跟一个合作伙伴见面谈事情,对方的场子,我不好说什么,谈完事情我就走了,保证什么都没做。”
“有没有做什么谁又知道呢?又没有人亲眼看着。”蒋怡君说话的语气很平,但似有若无地带着点不痛快。
她看着容琢华,眼圈渐红:“我只问你,我们婚前你怎么答应我的?我答应你不会过问你背地里那些事,我做到了,而你对我保证,身边只会有我一个,但现在你已经开始玩起了逢场作戏那一套是吗?!”
最后一句话,蒋怡君几乎是怒吼出来的。
似乎仅仅这样还不够解气,她又抓起面前的水杯摔了出去,啪地一下,瓷片像水花一样溅起,碎了一地。
整个君华公馆除了寂静,还是寂静。
容琢华停顿着,静静看着蒋怡君。
良久,才轻叹一声,作势要抱抱蒋怡君:“我没忘记,也绝对不会忘记,那次真的是意外,我保证,我跟你保证,绝对不会有下一次了好不好?你别生气,我们好好说,你问什么我答什么,只要你别动气。”
蒋怡君也不想生气,可是看见那些照片,她真的忍不住。
她被容琢华揽在怀里,越想越生气,干脆一拳狠狠往容琢华心口锤。
容琢华闷哼一声,却浑然不痛一样,认真地说:“来,多打几拳出出气。”
蒋怡君没搭理他,沉默了下来,埋在容琢华胸前的脸微微有些变化。
见她久久不出声,容琢华感觉不太对,急忙拉开她,这才看见她脸色较之刚才苍白了不少。
“怎么了?哪里不舒服?”
蒋怡君白着脸,吐字艰难:“肚子有点不舒服......”
容琢华眸光骤然缩了一下,立刻打横抱起蒋怡君:“你等等,我马上送你去医院!”
司机还等在外面,见容琢华抱着蒋怡君出来,急忙给两人开门。
“去医院!”容琢华厉声吩咐。
“好的二少!”
司机迅速驱车往容氏私人医院去。
一路上,蒋怡君头脑越来越晕眩,感觉有什么东西正从身体里流出去。
纵然司机已经开得很快,可抵达医院的时候,还是为时已晚。
蒋怡君的孩子没保住。
容琢华得知这事的时候,整个人像被雷劈了,僵了好一会。
蒋怡君才知道自己怀孕没多久,所以不止容家人不知道,就连容琢华这个丈夫,在今天之前也完全不知道!
这对容琢华来说,是个猝不及防的打击。
蒋怡君从急救室送到病房之后,容琢华颓丧地坐在病床前。
不知道过了多久,有人轻手轻脚进来,把容琢华叫出去。
病房门口,容琢华听着手下人说:“二少,底下的人查了查,照片应该是七少那边送来的。”
容琢华胸腔间的起伏慢慢加重,镜片后面那双眸子如寒冰般散发出阴冷的光芒。
容、琢、文!
...
蒋怡君怀孕的事,容琢文事先也完全不知情。
后来听说蒋怡君没了孩子的事,容琢文还曾感到难以置信,以及一丝难以言说的抱歉。
怎么说呢,他跟容琢华斗了多年,但对蒋怡君的印象却蛮不错的。
本来容琢文还在想要不要让人给蒋怡君送点什么东西过去?
但听容老夫人说,蒋怡君这胎没了是因为本身就有问题,又没坐稳。
容琢文便也就打消了那个念头,慢慢的,也就没把这件事放在心上。
又过了半个月。
楚瓷雅思培训班的课程终于结束,这天拿了培训班给的培训结业证明,便就准备回家了。
走到楼下,她远远看见马路对面那栋大楼里,有个熟悉的人正从里面走出来。
似乎是感应到了,那人也抬眼看过来。
四目相对,程宸脚步微顿一下。
好像老天有意让他和楚瓷见面说话一样,连此刻的斑马线人行道都恰好变成绿灯。
程宸下意识走了过来。
等到楚瓷面前,他才恍然反应过来,想要转身走回去的时候,楚瓷已经开口叫住他。Χiυmъ.cοΜ
“阿宸哥。”
程宸脚步停滞,走也不是,不走也不是。
须臾才转过身来。
楚瓷叫陈琦先到车上去等,她自己走到程宸面前,仿佛以前什么事都没发生一样,微笑着又喊了一声:“阿宸哥。”
程宸一看见她,眼神就忍不住柔软,但因为之前发生的事,他如今都不太敢直视楚瓷的眼睛。
他对楚瓷仍旧满心满腹的歉疚。
归根究底还是他不够强大,没办法和自己的父亲对着干。
程宸心中颓败地叹了口气,面上牵强笑了笑说:“小瓷,这么巧。”
楚瓷点了点头:“是挺巧的,我这段时间都在这边上课,今天刚结束,没想到就遇到了你,你来这边是?”
“哦,度假村项目的事,我来见个合作方。”程宸说着,指了指对面那栋办公楼。
楚瓷恍然。
度假村的事她一直都从容琢文那边有听说。
之前挖到古墓短暂停工了一段时间,幸好经过专业部门的评估鉴定,那个古墓并不是什么有价值的大墓,只是某朝代一个富商的墓穴而已,里边的东西也没有什么考古价值。
所以在有关部门处理之后,度假村也在不久之前恢复动工。
这个事情发生之后,容城电视台便有报道过,有不少人都在关注,如今也算是免费给程氏的度假村项目打了一波广告。
有那么一瞬间没人开口说什么,程宸的目光往楚瓷的肚子上打了一眼,没话找话似的问:“快生了吧?”
“嗯,差不多九个月了,预产期下个月。”
怎么说呢,程宸心里五味杂陈,很是复杂。
曾经他有机会把楚瓷留在身边,只差一点,他就可以把楚瓷留在身边。
尽管她肚子里的孩子和他没有关系,他也可以陪在她身边,看着孩子出生。
说不准未来有一天,这个孩子会管他叫爸爸。
但现在,没有这个可能了。
他看楚瓷面色红润的样子,想必这段时间容琢文把她照顾得很好。
应该在不久的将来,就会听到他们复婚的消息了。
程宸不是小气的人,他知道自己应该大方地祝福,但不知为何就是说不出口。
他只能真心实意地祝她生产顺利。
这么想着,他也就这么说出口了。
楚瓷扶着肚子,眼里柔软:“谢谢,到时候要是给宝宝办满月酒,你一定来。”
程宸应下了:“到时候一定给孩子准备一份大礼。”
“那我先替宝宝谢谢你这个做舅舅的。”
楚瓷有心开解他,毕竟是从小一起长大的,跟亲哥也没什么差别,这份情谊自然是不想丢,也不希望他陷在那件事里,每每看见她总是怀着歉疚。
程宸愣了一瞬,压下心头苦涩,牵强笑笑。
两人道别后,楚瓷就回家了。
与此同时的另一边,容城看守所。
今天天气不怎么好,天公不作美。
天空阴沉沉,灰蒙蒙的,刮着冷风,零星的树叶瑟瑟作响,好似笼罩着一层压抑的气息。
忽然,大门吱呀一声缓缓打开,一个稍显沧桑的中年男人一步一步,极其缓慢地从里边走出来。
身后有人叮嘱他一句:“出去了好好做人。”
中年男人木然点点头。
很快,大门又关上。
中年男人转过身,站在看守所门口,看着眼前陌生的一切,好久没反应过来。
明明只在里面呆了三年,如今出来却恍若隔世。
他正思考着要去哪里的时候,便就看见不远处停着一辆黑色车子。
似乎是看见他投去视线,车内的人降下车窗,朝他招招手。
那个人对中年男人来说很熟悉。
他几乎没有犹豫,提着自己为数不多的东西便过去,上了车离开。
...
晚上,容琢文回到南园小区的家里。
随着楚瓷预产期越来越接近,容琢文不管再忙,每天都尽量早早处理完事情回来。
回到家,看到楚瓷,他才能安心。
庆幸半个月前那天之后,楚瓷对他的态度并没有急转直下,容琢文便也没有一直揪着不放。
他只能多多地对楚瓷好,让她感受到自己的真心。
这天晚上睡下,两个人都有点睡不着。
因为他们都知道,明天是邵荣出狱的日子。
不知道为什么,想到这件事,楚瓷心里头就烦闷无比,很不畅快。
自然而然的,她失眠了。
在半个月前的那段时间,容琢文在这里让楚瓷莫名感觉很有安全感,很少有失眠的情况出现。
但这半个月以来,她三天两头失眠。
迷迷糊糊要睡着的时候,略微浮肿的脚又抽了筋,惊得她顿时清醒过来,又慌又怕,下意识喊出容琢文的名字。
容琢文本来也没睡着,一听楚瓷喊他,立刻起身过来。
“又抽筋了?”
楚瓷嗯了一声。
下一瞬,容琢文已经熟练地给楚瓷拿一个枕头撑着腰,叫她靠着床头坐着,然后将她的腿脚摆直,放到自己的腿上,轻轻柔柔地给她按摩起来。
一系列行为行云流水,熟门熟路。
房间里没有开灯,但窗帘没拉,冬季夜里的月色十分清冷浅淡,投射进来勉强能看清对方的脸。
楚瓷盯着容琢文,目光浅浅淡淡的,不知道在想什么。
她自己不知道,容琢文也不知道。
他一边按摩,一边回视着楚瓷:“我脸上有花吗?为什么这样看着我?”
楚瓷眉心微凝了下,很快垂下眼:“没。”
她说完,容琢文也没急着说什么,按摩了十来分钟的样子,手上动作才缓缓停下。
他把楚瓷的腿放进被窝,替她盖好被子,掖紧。
就在楚瓷以为,他要回去睡觉的时候,不料他又做出令她惊怔的行为来。
容琢文身体微微前倾了些距离,楚瓷抬起头时,两人鼻尖与鼻尖的距离只有短短几厘米。
楚瓷心尖猝不及防颤了一下。
没等她开口,容琢文便笃定地说:“你有心事。”
“......”楚瓷眼神微闪,下意识避开他的目光,嘴上否定道:“没有。”
容琢文显然不信。
不过楚瓷没给他机会多问,便伸手推他回去:“好了,我的腿没有不舒服了,谢谢你,快回去睡觉吧。”
“好好好,我回去睡觉,你也快躺下。”
楚瓷迅速扫他一眼,依言躺下了。
容琢文替她盖好了被子,也回去躺下。
今夜,两人之间莫名有种怪异感,好像...风雨欲来之前的平静。
这感觉让楚瓷心里烦闷,也让容琢文心里很不舒服。
第二天一早,容琢文像往常一样出了门,却并不是去容氏的方向。
而是...北郊外的容城看守所。
容琢文不知道,在他出门后没多久,楚瓷同样出了门,和他一样的方向。
容城看守所门口。
容琢文和周识卿约好了今天一起来等邵荣。
可两人碰了面,等了好一会,都不见里头有人出来。
容琢文皱了皱眉头:“他确定是今天出来?”
“是今天,没错。”周识卿肯定地点头,随后又说:“我去问问。”
他走过去。
容琢文在车上看着他给看守所的人出示证明,不知道双方说了什么,很快就见周识卿变了脸色,沉着脸转身回来。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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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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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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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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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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